林知行在地窖中仔细翻找,想着妹妹曾说过的。
任何被忽略的细节,都可能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像这种长期居住的地方,它隐藏的线索价值或许更大。
按那群匪徒招供,他们是六月才霸占此地,在此之前,此处一直是小石头居住。
林知行沉下心来,不放过任何一寸角落。
青旋县主翻了几下,就受不了屋里那股闷着的脚丫子味,掩鼻上去了。
这味道,她在军营一直绕不开,如今在外面,她可不想再被这股味道包围。
林知行在床底深处摸出了几个物件——一只木鸟、一把木剑、一把木勺。
它们表面裹满尘垢、霉点斑驳,木质已然腐朽。
这几样东西做工十分粗陋,所用木料也非雕刻专用之材,像是顺手捡来的普通杂木。
他又在墙上发现一些划痕,像是一幅幅画,只是时间长了,部分已剥落,难以辨认全貌。
其中两幅小人画,笔触与外头木牌上所绘十分相似,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地窖里的桌椅都显得很新,唯有大通铺的一角木板是旧的
看来,这屋里的许多物件,都是匪徒后来添置的。
林知行仔细检查完毕,缓缓爬出了地窖。
影卫打来清水,洗净了木鸟和木剑,恢复其原状。
小石头看到这东西,立即叫嚷:“那是我的!”
“你告诉我你的来历,我就把这东西还给你!”
“你做梦,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小石头朝着钳制他的衙役一口咬下去,那人手上立刻见了血。
“嘶~”衙役吃痛松力的瞬间,小石头身子猛地一缩,滑溜得如同泥鳅,从衙役的手掌间挣脱出来。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四肢着地后,矫健如狸猫,一头扎进旁边那半人高的茅草丛中。
衙役伸手去揪,却只薅下一把枯黄的草茎。
那瘦小的身影依旧是四肢着地,在枯草丛中快速移动。
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剧烈摇晃的茅草痕迹,宛若水面荡开的涟漪。
这里的一草一木仿若刻在他的骨子里,令他穿行其间毫无阻碍。
反观衙役,刚追出去没几步,就踩进一道浅沟,整个人扑倒在草丛中。
青旋县主看着小石头挣开衙役,她被对方那异于常人的柔韧度惊到。
眸中精光一闪,足尖轻点,瞬间跃上旁边的屋檐向下俯视。
居高临下,她清晰地看到对方在复杂地形中流畅的滑行、跳跃,毫无章法可言,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近乎野性的原始生存本能,果断利落,毫不拖沓!
简直如同蹿入山林的矫健猎豹。
“跑得倒挺快!”她眉梢一扬,拾起一块碎瓦,手腕轻抖。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碎瓦直奔小石头的屁股而去。
她收了力道,念及对方瘦弱,怕伤着筋骨,特意选择了最稳妥的部位。
随着“噗通”一声,小石头刚跃起的身子瞬间跌落。
地面碎石嶙峋,干土块遍布,他的手脚立时擦伤数处。
衙役急忙冲过去,再次将其擒住。
此前念及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没有用上绳子。
此番见识了他的本事,立时捆得严严实实。
影卫惊讶道:“他这么滑溜,这些五大三粗的,怎么关得住他!!”
被缚的匪徒也一脸错愕,这才恍然大悟:这小家伙竟一直深藏不露。
他就是不想离开这。
林知行也道:“这些人拿他当诱饵,还长期虐待他,他明明有能力跑却甘心留下,也不向官府求助,看来是幼时被调教过......”
众人明白,那名匪徒所说,八九成是真的。
他一定从小被灌输了官府是坏人的想法,所以才会这样抵制。
此时的小石头,脸上终于露出惧色。
他目光死死盯住青旋县主,摔倒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知道是对方打的他。
他那眼神分明写着:此仇必报。
青旋县主见后,更觉得有意思了,她看向林知行。
“这小鬼你打算怎么处置?”
林知行见她饶有兴致,自己一时也无定论,便顺势反问:“不知县主有何高见?”
“他这性子,扔进大牢也没用,得找人好好磋磨一下。”
这孩子才十岁,心性尚有改造余地。
林知行微微一怔:“县主可愿费心?”
“我可以试试。”
“那就有劳县主。”林知行郑重一拱手,“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县主应允。”
“说。”青旋县主大度地一摆手,气势十足。
“下官还需追踪疑犯,带着这几人上路实在不便,能否麻烦县主调兵围住此地,并派人通知永城知府?”
林知行不愿拖延,也担心此间动静打草惊蛇。
“这么大的功劳,你就这么让给我了?”青旋县主挑眉问道。
“县主说笑了,今日若没有您在,下官小命危矣!在这先行谢过。”
“哼!”青旋县主轻哼一声,“这点倒是没变,每次帮了你,都只得一句口头道谢!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林知行面露尴尬之色,忙道:“日后县主有吩咐,在下一定全力配合。”
“罢了罢了,你能帮上什么忙!”青旋县主摆摆手,思量起接下来的打算。
此次大胜回京,沿途府衙无不设宴盛情款待。
那些官员富绅得知青旋县主还未成婚,每次宴席,必有无数适龄的青年才俊参加。
青旋县主烦不胜烦,更不想同那些官员寒暄周旋。
因此,她特意在城外驻扎,不入城内留宿,以避这些无谓的寒暄。
没成想,第一晚就碰上了林知行,还搅乱了他的行动。
若她此时带着这些匪徒前往永城,要么选择留在永城过夜,要么将人交给府衙后,立即启程返京。
不管怎么做,都不能耽误太久,她还得回京复命领旨。
可听那匪徒言下之意,连县衙都有包庇之嫌,永城府衙未必全然可靠。
这家伙出门,就带了这么几个人,万一......
更何况,这林推官处处透着异常,她尚未弄清缘由,这样回去岂能甘心。
况且回京后免不得又是困守府中,无趣至极……
青旋县主正暗自盘算,宋大和程始回来了。
程始拦住了宋大,二人没有去县衙。
前头那村子,才是黑水村,据黑水村的村民说。
这片房舍建成年头已久,住在里面的人凶神恶煞,从不与村民往来。
直到人去楼空荒废了,村民才知此处已无人居住。
村中有闲汉曾偷溜进去,想寻些值钱物件,结果发现了小石头与一个瘫卧在床的男子。
小石头偶尔会去村里乞食。
只是村民日子也艰难,帮不了多少,村里的孩子还会驱赶他。
至于二人关系,村民不甚清楚,他们彼此之间只唤作“小石头”与“老匹夫”,从未听他们以父子相称。
六月间,有村民瞧见这里有陌生人出入,自那之后,便再未见小石头到村里了。
至于那瘫痪男子的去向,村民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