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怎么样?”
“已无大碍。”江成声音低沉。
刚刚阿昼已经回来过,江成已经知道林知夏的状况,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催着芙昕赶紧去一趟。
皇帝派禁军把守着江府,他能出得去,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顶风行事。
天子怒气未平,他也需静心思量。
冷静下来后,江成也觉得当时自己过于冲动,但他并不后悔。
尤其是从秦嬷嬷口中得知,皇帝要给他和沭阳郡主赐婚,他万分庆幸自己当时那样做了。
这一闹,只怕汴京城里所有议亲的姑娘都要对他避之不及了。
江溪云望着堂兄,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拉住芙昕,一同退出了江府。
她将所知之事告知芙昕,芙昕惊讶之余,立刻拽着她潜入隔壁一位重臣的府邸。
江府地处内城,周遭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两人隐于屋檐之上,听着那家夫人在前厅绘声绘色地讲述观星阁内发生的一幕。
同样的场景,今日在场的所有重臣命妇府邸皆在上演。
不出半日,江成便成了汴京城中最负盛名的痴情人。
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林知夏,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她本是开创女官制度的先驱之一,这桩丑闻一出,她还未来得及大展宏图,就被贴上德不配位的标签。
过往那些政绩、查过的案子再无人提及!
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她这个七品官身,是不是江成向皇帝求得的恩典。
众人皆已预见,明日早朝之上,新旧两党必因此事再起纷争。
芙昕和江溪云听了两家的墙角,面上仍是难以置信。
“不对,”芙昕摇头,“她明明...还未经人事。”
江溪云尚未出阁,即便性子直爽,面上也有些不自在。
“这种事,你如何会知道?你认识她也不过半年。”
“我给她治过病,扒过她的衣服.....”芙昕身为医者,虽年幼却眼毒。
此时,毫不知情的林父林母刚租了宅子,他们一次性交付了半年的租金。
花了半天的时间,欢欢喜喜地将新院子收拾出来,就等着女儿接旨回来,打算好好庆祝一下。
直至黄昏,阿昼才得空寻到林家新租的别院,告知皇帝已赐下宅邸的消息。
其余细情阿昼不便多言,只道林知夏受了风寒,此刻正病着。
林父林母一听这话,皆愣在原地。
“圣上赐了宅子?!”林母惊呼。
“这真是天大恩赐,只是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无措。
林父怀中那张刚签下的租契尚带余温,此刻顿觉成了负担——这租金岂不白费了?
二人问清楚安业坊的具体位置,便想着先去租赁行把新租的院子退了。
临出门,林母才突然回头:“知夏她身子没事吧?”
阿昼如实回道:“太医看过了,开了药,说是受凉所致。”
“那就好,”林母拍拍胸口,“太医看过应是无碍了,咱们快去,晚了租赁行该关门了。”
这次赁居,夫妇二人想着长远打算,咬牙租了处宽敞院子,定金加半年租金,统共花了近一百贯。
这可是原先林知夏为推官两个月的俸禄,这若是要不回来,俩人得心疼死。
二人步履匆匆赶到租赁行。
租赁行的洪娘子正拨动算盘,看到他们去而复返,脸上堆起惯常的笑:
“林老爷、林夫人,新居可还顺意?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这边也可以帮忙物色。”
林父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日洪亮了几分:“洪娘子,我们是来退租的。”
女儿封官已是天大的喜事,没成想陛下还赐了宅子,林父说话底气瞬间足了,脸上带着努力压制的矜持笑意。
“退租?”租赁行洪娘子笑容僵了僵,“您二位可是签了契的,若要退租,那这定金和和罚金......”
按照行规,罚金是月租的三成,再加上定金,算起来有二十贯了。
“定金我们不要了,”林父立刻接口,退租态度坚决,仿佛舍弃这点银子是彰显他们如今地位提升的姿态。
他顿了顿,瞥见旁边还有正在谈价的几拨看房人,声音不由得又扬高了些。
“实在是家里情况变了,住不上了!圣上隆恩,不只封了小女皇城司七品执事之位,还御赐了新的宅邸。
这不,刚接了旨意,这院子用不上,就想着赶紧过来说一声。”
他言语间满是压抑不住的炫耀,林母在一旁配合着点头,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红光。
洪娘子的笑容僵在脸上,显出愕然的神色,忽然想到,租赁时,这对夫妇确实提过,他们的儿子在开封府任推官。
中午发生在观星阁的事已经传开,当时在场的不止朝臣命妇,还有一众士兵宫人。
周围那几个看客也瞬间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父林母自豪的表情上。
然而,这静默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便是几声刻意压低却清晰无比的嗤笑和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