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就只有风跟鸟鸣。
远处的亭旁确实开着满树的樱,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很凉。
他实在是不想将这一次怪事想做酒醉幻梦。
也不愿意想成已经亡去的岳父、岳祖父想用此来瞧瞧这女婿什么样了。
更不愿去想是什么吃人的妖魔想用他发妻来迷惑他,将他冻死在雪里。
羡轻鸢幻想着,那光怪陆离的幻象,就是沈迎梅的鬼魂。
对。
他幻想着,将这一场离奇的怪事,幻想成完全不同的故事。
他的妻子是仙子。
知道他回家,来看看他。
他提笔将幻想记下,起名为《惊天舞·梅子酒》。
他在此记中编造着,幻想着,确确实实不是梦一般,他哄骗自己,骗到自己都信以为真。
离开疏陵的前一夜,外头起了很大的雾。
他想,夜里雾带阴。
他喝了许多酒,蹲在亭旁,手里一下一下扯着凝在花瓣上的冰。
什么都没有。
风很冷。
吹得他头脑愈发清醒。
在那欢快的蕊透香后添个垂时化水已如泪。
原来幻想就是幻想,想多少遍也不会成真的。
尾终添词道:
清风拂面醉酒醒,空寻迷惘泪语空,生死一别经七载,唯尔梅酒与子愁。
固疆一十八年。
其父林德贤病逝。
守孝三年。
固疆二十二年,远赴聿洲任县令。
固疆二十五年,好友干卓离世。
又过四年。
皇帝病重,储君揽权。
皇后是‘酿酒仙人’、‘樱花仙’、‘神奇种树专业户’、‘川临貌美第一人’、‘大名鼎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丰神俊朗温文尔雅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风华月貌轩然霞举霞姿月韵妙笔生花林春携’的铁杆粉。
储君,当儿子的孝顺,自然是立马就将大名鼎鼎的林春携召回了京城。
这一年,新帝登基,命名祥和元年。
新帝大手一挥,小小县令,直接升职成了九庙寺卿。
正三品的大官啊。
而当事人羡轻鸢回京上任时,已经是四十二岁。
他心底却有一种无可适从的迷茫。
按理来说,正三品的大官,在朝堂有一定的话语权。
这是他最开始就想要的啊。
可他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时,又否定自己。
这已经不是他现在想要的了。
如今的宰相,是他的旧年好友高长欢。
帝师。
又文武双全。
做宰相,轻而易举。
可是……
为什么,我的另一个老友辞官,做个云游道士呢。
羡轻鸢在心里头琢磨。
忽然感觉金殿之中静谧得不对劲,抬头一瞧,原来都在看自己。
年轻的帝王问他,“林爱卿,何故长叹啊?”
羡轻鸢想了想,“臣年老事多,自请去无溪再任知府。”
帝王不允。
帝王想,你个老小子,先帝在时就自请离去多次,皇城到底哪不好?
皇城里一直有这林春携的传说。
幼年时也时常见他。
是师父的好友。
先帝后妃、京城贵女们无不喜爱。
年轻时的林春携,确实漂亮俊朗。
其实吧,每次看这老东西,都感觉眼前有光在闪。
那些闪耀的光似乎是……
‘十九岁高中状元’、‘帝师知己’、‘酿酒仙人’、‘樱花仙’、‘神奇种树专业户’、‘业余针灸’、‘救死扶伤善良官府大人’、‘花欢酿原创者’、‘川临貌美第一人’、‘川临风雅第一人’、‘川临第一风骚’、‘川临官员自请外放第一人’、‘川临最爱写日记周记月记年记游玩记喝酒吃饭还要记看见棵草也得记的话多派诗人’、‘大名鼎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丰神俊朗温文尔雅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风华月貌轩然霞举霞姿月韵妙笔生花林春携’
太踏马闪了。
人格魅力亮瞎狗眼于无形啊。
当年的皇后升级成了太后。
而太后,是‘大名鼎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丰神俊朗温文尔雅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风华月貌轩然霞举霞姿月韵妙笔生花林春携’的狂热粉。
所以闲暇时,羡轻鸢总是被召进宫中,与宰相高长欢一同陪伴帝王。
离王近,魅力更显,太后是他的狂热粉,皇帝自然也被影响,短短三月,连升三级,升无可升,位极人臣。
国家大权,臣子之中,一半在高长欢,一半在他,二人还是挚友,所以,祥和三年,朝堂莫名以一种诡异的形式运行着。
一日,羡轻鸢照常到宫里蹭饭。
路上碰见老熟人。
小胡子已经发灰发白,嘴里嘟嘟囔听不清在说什么,羡轻鸢与他打招呼,“谢老兄,你说啥呢?”
谢舒安抬头看了过来,嘴角直抽抽,“是状元公啊,我去见陛下。”
羡轻鸢道:“咱们正好一起啊。”
近二十五年没有见过了吧。
虽然同在皇城为官,一个前朝,一个司史,要是不专门去寻,还真的没碰过一次面啊。
进宫,过长途,几经转,见到那一身黑金袍,身边的谢舒安一个助跑滑跪给羡轻鸢看懵逼了。
谢舒安大喊:“吾皇万万岁!现如今北部游族不得不除啊,近些年其势不减,牛多马壮,雨水旺牧草,若是不尽快除去,必将为祸后嗣,且臣这些年钻研卜算之术……”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从袖中掏出一个已经用过的龟甲,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天过百鸟,卦象有异,三百年内,吾皇后辈子嗣不顺、兄弟不和,女主现世,今朝不除孤常氏,后天必降女帝主国,把持朝政,乱父纲。”
太后知道皇帝今日召两臣子来宫中用膳,正从远处走来,正好听到这话,不悦道:“那女主仍姓崔吗?”
谢舒安回道:“回太后,卦象说,女主便是出自皇室正统,自然姓崔。”
太后冷笑一声,“为川临臣,不思报国,反倒是来皇帝面前说一些为害我皇室后嗣的编排,灭游族也只是为了男女分别小事,你这样胡编乱造,不是蓄意引导我皇子皇孙杀女儿吗?”
太后发怒,将谢舒安处死。
祥和八年,时疫大起。
祥和九年,其母染疾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