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就是陈大山!”
沈安国点了点头,转头向陈大山介绍道:“小陈,这是我小儿子沈卫疆,这两天刚好从部队回来探亲!”
陈大山站起身,客气地打招呼:“首长好!”
沈卫疆微微颔首,没怎么搭理他,转头朝沈安国道:“我刚才看过砚之带回的那本训练手册,有些地方写得确实有点意思,但要说有多厉害,倒也未必!”
沈安国微微皱眉:“卫疆,小陈的枪法我和砚之都是亲眼见过的!”
沈卫疆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子在桌面上跳了跳,溅出的茶水打湿了军绿色的裤腿!
他斜眼看着陈大山,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厌恶:“亲眼见过又怎样?打几只山鸡野兔算什么本事?”
“真要是到了战场上,就他那点假把式,怕是立马就得吓到尿裤子!”
“窝囊废!”沈卫疆身体前倾,鼻尖几乎要碰到陈大山的脸:“只顾着自己的小日子,连保家卫国的担子都不敢挑!”
“你以为做了点生意,挣了点钱就了不起了?”沈卫疆的唾沫星子溅到陈大山的中山装上:“没有我们这些人流汗、流血,你能安安稳稳地过你的日子?”
“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逃兵,到哪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逃兵……”
逃兵?
听到这两个字,陈大山虽然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依旧是呼吸一阵急促,脸色涨红地攥紧了拳头!
“够了!”沈安国沉着脸呵斥打断,狠狠瞪了沈卫疆一眼:“你怎么说话的?”
说完他立马看向陈大山,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小陈,你别往心里去,卫疆他就是这脾气!”
“在部队待久了,说话直来直去的,没什么坏心眼。”
沈卫疆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有这身本事却窝在家里,算什么男人!”
沈安国没理会他,继续对陈大山说:“小陈啊,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
“不过你现在在城里买了房,按说也算安稳下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满是期许:“你要是肯入伍,家里的事完全不用担心。”
“往后把家人接过来,我托人给你爱人安排个工作,孩子上学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你看,后顾之忧都解决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陈大山听到这里,心里瞬间一片明了。
难怪沈老爷子那么积极地帮他找关系买房。
难怪以沈卫疆的家世和身份,还会如此失礼,说话这么难听!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沉默了一瞬,再抬眼时脸上已没了刚才的愠怒,只剩一片沉静。
“老首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微微欠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只是入伍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
沈卫疆猛地转过头,眼里的火苗几乎要喷出来:“你还敢犟?”
“我爸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路都给你铺好了,你……你简直就不是不知好歹!”
“卫疆!”沈安国沉声喝止,朝陈大山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小陈,你说说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难处?”
“只要你肯点头,天大的事我都能帮你扛着。”
陈大山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保家卫国”牌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老首长,我不是怕吃苦,也不是恋家。”
“只是每个人报效国家的方式不一样,不是非得穿上军装。”
沈卫疆冷笑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你那点小算盘谁看不出来?不就是想躲在家里挣钱,当你的土财主?”
“挣钱不是目的。”陈大山迎上他的目光,“现在的仗,已经不光是枪杆子的事了!”
“前两年有位将军去米国访问时参观航母,对方不让靠近,他就踮起脚尖观察,最后还被人拍照上了报纸!”
“何等辛酸?何等屈辱?”
“人家的舰载机已经能超音速巡航,我们的战士还在练拼刺刀!”
说到这里,陈大山忍不住攥着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膝盖:“咱们被人卡脖子的地方,又何止于此?”
“机床被卡脖子,造不出精密零件!”
“化肥厂的技术跟不上,粮食产量上不去!”
“连人家淘汰的电视机生产线,我们都当宝贝似的引进。”
“拼命积攒外汇,大部分都只能用来以十倍百倍的价格,购买别人淘汰的设备!”
“一旦出现故障,就得求着人家派技术员来修,还要看尽脸色、支付高昂的维修费……”
陈大山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泛起红血丝:“这才是我选的战场!”
“或许我现在的能力还不值一提,但我会一直向着目标奋力前进!”
“将来哪怕只是在某一个领域有所突破,能让咱们少一次辛酸和屈辱,这辈子都不算白活!”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吹过窗棂的声响。
沈卫疆脸上的不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错愕。
他张了张嘴,那些嘲讽的话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安国许久没有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里多了几分郑重:“你小子……”
“这是把‘仗’打到另一条战线上去了。”
他转向沈卫疆,神色带着感慨:“小陈说得没错,国家的防线,从来不是一道!”
“有人扛枪,就得有人造枪;有人守土,就得有人种粮。”
“轻视自己没看见的战场,才是真正的糊涂。”
沈卫疆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忽然抬手抹了把脸,像是要把刚才那股子戾气全擦掉。
他转过身,对着陈大山立正站好,动作标准得像在军营里汇报工作:“同志,对不起。”
“我刚才那些话,大半都是故意激将你的!”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没了刚才的嚣张,只有军人特有的耿直,“我在部队待久了,眼里只看得见枪杆子,总觉得只有上战场才算真本事。”
“今天听到你说的这番话,才知道自己眼界太窄了。”
不过他说着说着,语气就又沉了沉:“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真半途而废,或者拿着心思钻营投机,将来没能耐做出你说的那些事……”
沈卫疆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服输的弧度,硬是把后半句梗了出来:“我照样瞧不起你。”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反倒松快了些。
陈大山看着沈卫疆那张依旧带着棱角的脸,忽然笑了:“那你就等着瞧。”
“说不定哪天我造出的东西,能让你在部队里都用上……”
沈卫疆扯了扯嘴角刚要接话,突然就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敲响了房门。
沈砚之开门以后,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便急匆匆跑到了沈安国面前,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沈安国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小陈,我临时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陈大山没有答话!
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方才隐约听到的两个词!
“树脂厂?安全事故?”
他的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焦急说道:“老首长,您赶紧亲自去现场看看设备固定螺丝!”
“尤其是新换的那批部件,看看有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沈安国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陈大山的目光骤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