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到客厅落座,钟立志便惆怅地苦笑道:“说起来也是惭愧!”
“这房子……其实是我爱人家的祖宅,要不是确实急需用钱,是真不应该卖的!”
或许是本身就需要找个人倾诉,也或许是为了让陈大山放心地买下这个房子。
这人很快便叹息着说出了卖房的缘由。
钟立志是从南方城市过来的知青,起初是分在一个偏远山村。
下乡两年多以后,偶然得到去公社视察工作的领导赏识,把他安排到昌河市树脂厂当起了临时工。
后来遇上了妻子罗江英,两人相爱结婚!
女儿出生两年,国家便把这房子还给了罗家,因为罗家就只剩罗江英一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到了她的名下。
“虽然来了这么多年,但我还是不习惯这边的生活!”
“现在已经开放了,我家乡那边也发展起来了!”
“而且我爱人在这边没有亲人,关于从前的回忆也不算美好,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再加上我父母年纪也大了,所以我就跟她商量了一下,带着她们母女两个一起回我老家!”
钟立志说着,便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目光十分温柔。
陈大山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上门女婿卖老丈人的祖宅,多少有点不地道。
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人家了!
眼前这两口子,是在罗家还没有平反之前就走到了一起的。
那时候罗江英身份敏感,钟立志都没有介意,可见两人确实是有真感情。
而钟立志的这番解释,也确实是让陈大山放心了不少!
这年头还没有开放商品房买卖,相关法律压根就不是健全不健全的问题,而是几乎等于没有!
有的是刚卖完就反悔了!
还有的是卖完以后过了几年,发现房子出现了升值之类的情况,又转过头来找买家扯皮的。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买家把房子买了以后,卖家家里的人突然跳出来反对,拖家带口的去闹事。
眼前这对夫妇卖完房就要去南方定居,罗江英在这边也没有任何亲人,可以说是完美规避了这两个问题。
陈大山想了想,直接开门见山道:“钟大哥,你们这房子,准备卖多少钱?”
“说实话,抛开地理位置和破旧程度,其他方面我都还比较满意,如果价格合适,你们又能尽快把房子腾出来……”
钟立志眼睛一亮,连忙抬眼看了看妻子,征求着对方的意见。
他们家这房子已经卖了几个月了!
来看的人都没几个!
要么就是嫌位置太偏,要么就是嫌房子太破,要么就是价格没谈拢!
附近倒是有个邻居想买。
不过却是抱着占便宜的心理,直接就把价格砍掉了一半,妄想花几百块就把这么大个院子买了。
罗江英咬了咬牙:“同志,你要是诚心买,我就按一千六卖给你!”
“这房子里还有不少用得上的家当,我们一样都不带走,全都留给你了!”
陈大山沉默了!
虽然买下这个房子,他就有了机会把那些财宝弄到手,但按照如今的局势,那些东西可不是能轻易变现的。
而且对方报的这个价格,确实是有点高了!
这位置虽说是在城里,但说难听点,还不如上阳县城好点的位置,直接就相当于郊区民房。
罗江英见陈大山不出声,顿时就忐忑了起来:“最低一千五,家里但凡能用上的全都留给你!”
“我们行礼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搬走,绝不耽误你用房!”
随时都可以搬走?
陈大山还是没有出声!
而是起身又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直到看见前面院子里靠墙停着的一辆旧自行车,他才斩钉截铁地开口道:“一千二!”
“要是可以,我现在就给你们付定金!”
钟立志和罗江英走到一边商量了许久,终究是同意了陈大山报的这个价格。
这么长时间以来,陈大山还是第一个诚心想买的人!
错过了他,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下一个。
昨天他们就已经在商量了!
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买家,就让那邻居再加个一百两百,卖了算了!
陈大山虽然还价厉害,却也比那样的结果,不知道好了多少!
事情定下来以后,陈大山付了一百块钱的定金,让钟立志给他开了个收据:“我现在去筹钱,最迟明天上午来找你们去办手续……”
钟立志连忙点头:“行,我们一直都在家,你们随时可以过来!”
两人刚一出门,陈大山便朝沈砚之道:“我得先回一趟旅馆,还有些东西放在那边没拿,太长时间不回去,被偷了可就麻烦了!”
沈砚之连忙道:“那我就把你送到公交车站,然后回去跟我爷爷说一下,看能不能帮你弄到试点名额!”
听他这么一说,陈大山顿时就皱了皱眉:“这怎么行?”
“哪有让人带话劳烦别人帮忙办事,连面都不露的道理?”
“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我都得亲自去拜访一下,说声谢谢!”
沈砚之满不在乎地摆手:“陈大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我爷爷那人就是看起来古板,实际上随和得很,哪用得着那么多讲究?”
“再说了,你要是去了,他怎么着也得接待一下,反倒是耽误了时间!”
他瞪着自行车就走:“你到了旅馆那边以后,就安心在那边等着,要是真需要你出面,我马上就去叫你总行了吧?”
陈大山还想说什么,沈砚之就已经突然加快了速度:“车来了!”
……
80年代的金店,还带着计划经济的影子。
昌河市最大的老庆和金店牌匾擦得锃亮,柜台里摆着不多的金饰,售货员都是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
陈大山走进店里,假装看首饰,趁没人注意时压低声音问:“同志,你们这里收黄金吗?”
售货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有证明吗?”
“家里祖传的,哪来的证明?”陈大山掏出用手帕裹着的小黄鱼,“你先看看成色,能收就收,不能收就算了。”
售货员捏着小黄鱼在手里掂了掂:“成色不错,按国家牌价,一克四十二块八毛七!”
他说着便叫来了店长,带着陈大山去验金称重。
小黄鱼的重量差不多都是一两(旧时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三十多克重。
陈大山拿出来的这块是31.65克,每克42.87,也就是一千三百五十六块八毛三!
一块就卖了这么多钱,要是把熊局长那个宝库里的财宝全都弄到手……
不过下次再想出手,就得换一家店,甚至是换个城市,亦或是走灰色渠道了!
如果不是这回出来带的钱确实不够,还要留着在报纸上打广告用,陈大山是真不愿意冒这个险。
将这笔钱小心地收好,又在路边摊吃了碗面,陈大山这才坐公交去了之前的小旅馆。
他原本以为至少得明天才会有结果的。
所以等待的过程倒也不算着急。
却不料一个午觉睡醒之后,沈砚之就兴冲冲地跑来敲响了房门:“陈大哥,你快开门,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