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有个叫胡家纸扎铺的地方,这里发生了一连串离奇又恐怖的事儿。
那天晚上,暴雨如注,胡家纸扎铺里的油灯忽明忽暗。胡涛手里拿着一匹还没点睛的白纸马,心里正犯嘀咕呢,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跟他说的话:“纸马不画眼,亡魂难行路。”可偏巧,这天是军阀马世杰的忌日,他儿子马三爷扔下十块大洋,恶狠狠地吼道:“按老规矩办!敢点睛,烧你铺子!”胡涛咬了咬牙,把那没眼睛的纸马扔进了火盆。就在火焰腾起的一瞬间,一股阴风“砰”地一下撞开了铺门,盆里的灰烬居然旋成了一个旋涡,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马蹄踏水的声音,这可把胡涛吓得够呛。
到了三更天,胡涛正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肩头一沉,就好像有块冰铁压在骨头上。他赶紧拿起铜镜一照,妈呀!一个穿着溃烂军装的男人跨坐在他的脖子上,双腿还悬空晃荡着,这不是马世杰嘛!那鬼魂眼眶空空的,手里拿着马鞭,狠狠地抽在胡涛的耳侧,大声喊道:“走!”胡涛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冲进了雨幕里,泥地里的脚印越来越深,每走一步都陷下半寸。走到乱葬岗的时候,那鬼魂大声嘶吼:“马呢?老子的马呢!”胡涛就觉得脚踝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皮肤都浮现出了青紫的蹄印。
胡涛被折腾得没办法,只好翻出父亲的遗物。在那本泛黄的账本里,夹着半张血契,上面写着:“癸亥年马世杰购纸马十匹,以阳寿三日抵一匹。”末尾还有马世杰的指纹。原来啊,三十年前军阀溃逃的时候,逼着胡涛的父亲扎无眼纸马引阴兵开道。结果马世杰被追兵乱枪射杀,怨魂被困在了阴阳道,只有找个活人当马驮着他归乡才能超生。这时候,胡涛脚底的硬茧都像马蹄铁一样凸起来了,走路的时候“铿铿”作响。
城里接二连三地有人暴毙。卖烟的老头脖子被无形的缰绳勒断;更夫夜巡的时候双脚筋骨折裂,就好像被马蹄践踏过一样。胡涛发现,这些死者的脚心都长了黑茧,跟自己的症状一模一样。马三爷在一旁狞笑着说:“那晚烧纸马的可不止你一人!”原来啊,忌日那天晚上,马家为了求财势,逼着九个乞丐一起烧无眼纸马。那些怨灵分别骑在十个人身上,开始索命竞速,最后活着的“马”就要永远堕入鬼道!
胡涛赶紧跑到老坟场,按照父亲标记的地方,挖出了十具马骨。原来当年纸马烧化后,马世杰的亡魂把真马尸骸拖到阴间去了。他用马肋骨磨成刻刀,连夜扎出了眼眶镂空的纸马。这时候,亡魂突然变得狂躁起来,马蹄硬茧就像活虫一样往胡涛的膝盖钻。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胡涛把纸马套在了颈间的鬼影上,大声喊道:“你要眼,我给你!”纸马眼眶贴在鬼魂空洞双眸的瞬间,胡涛的双脚就像真马一样扬蹄,把满地的墓碑都踏碎了。
纸马变成了一匹青骢骏马,驮着胡涛和马世杰的鬼魂闯进了阴间驿道。腐河上漂浮着其他九个“骑手”的残尸,马世杰狂笑着说:“活马才能跑赢黄泉路!”驿道两边的纸灰翻涌起来,变成了当年被军阀屠杀的百姓,他们伸手撕扯着马蹄。胡涛的脚踝茧壳崩裂流血,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看见父亲的魂影站在望乡台上,挥刀割腕,把血洒进了长明灯,大声喊道:“以血点睛,破契!”灯焰一下子暴涨,把鬼魂烧得惨叫着松开了手。
马世杰的魂体渗出黑血,当年的枪伤在灵体上爆开了。胡涛趁机把父亲的骨刀刺进纸马眉心,喊道:“你当年骑真马逃命,今日我烧真马送你!”他点燃了蘸血的白麻衣,这可是扎纸匠的替身秘术。火焰一下子吞噬了纸马,马世杰也随着鞍辔变成了一个火球。驿道快要坍塌的时候,胡涛看见马三爷被九道鬼影拖进了血河,原来是其他怨灵来索债了。
胡涛在自家后院苏醒过来,脚底的马蹄硬茧一片片地脱落,露出了溃烂的新肉。这时候,马家传来噩耗,马三爷暴毙了,他足心长出了碗口大的马蹄铁状黑痂,医生剖开后还涌出了纸灰。当天晚上,胡涛脱落的茧壳在月光下聚成了小马的形状,还“砰砰”地叩门,嘶鸣着。胡涛苦笑着说:“债未清啊……”门外传来马世杰的狞笑声:“十个纸马债,九命利滚利——你胡家永生为吾之马倌!”
胡涛没办法,只好把祖传的朱砂混入骨灰,在背脊刺出“缚马纹”。当马世杰再次骑上他脖颈的时候,咒纹就像赤链一样锁住了鬼魂。胡涛狂奔到了老烟厂的焚尸炉,纵身跳进了火海,大声喊道:“阴马得用阳火炼!”烈焰中,人皮和鬼影交融在一起,嘶吼着,马蹄茧在高温下熔成了琉璃。突然,有纸灰从炉口喷涌出来,凝成了父亲的虚影,父亲把经幡覆在炉门上,喊道:“以身为祭,封!”
三年后,纸扎铺重新开张了。胡涛跛着脚靠在门上,给客人展示足踝上琉璃般的马蹄疤。中元夜,他扎了十匹点睛纸马,在十字路口烧了。火光明灭间,九匹纸马驮着乞丐亡魂往西去了,只剩下一匹骸骨马昂首而立,马背上坐着穿长衫的胡涛之父,身后是烟尘滚滚的阴兵队。骸骨马踏过灰烬,蹄印里绽出了朵朵白花。胡涛闭上眼睛,轻笑了一声:“爹,这最后一匹……我亲自送。”风里再也没有回音,只有琉璃疤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