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垂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缓缓回道:
“未曾有信来。他自小就与臣妾不甚亲近,如今大了更是如此。皇上若是惦念他,不如下一道诏令召他回来,也省得牵挂。”
说着,她起身拿起茶壶,借着给皇帝添茶水的由头,眼角余光悄悄扫过皇帝的脸 —— 想从那平静的神色里,辨出几分他问话的真意。
“罢了,他也好些时日没见到国舅了。” 皇帝说这话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愧疚,虽只是一瞬,却被皇后牢牢看在眼里。
她悄悄松了口气 —— 看来皇上此刻应还不止计划,可心底又忍不住翻涌着恨意:
祁儿为何偏与舅父亲近?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位父亲,从来没尽过半分做父亲的职责!
两人又相对坐着,殿内静得能听见风吹窗帘的声响。
过了片刻,皇帝才缓缓起身,语气依旧平淡:“你既还在礼佛,朕便不扰你了,好好歇着吧。”
看着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皇后才缓缓坐回原位,指尖无意识地掐着帕子,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嬷嬷,你说…… 皇上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内情了?”
嬷嬷连忙上前,压低声音劝道:“娘娘放心,依老奴看,未必如此。若是皇上真知道了咱们与二皇子的打算,哪还会让咱们在这安宁宫里安安稳稳的?早该派兵把这儿围了!”
皇后听了,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罢了,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怎会没做提防?赵家那小子都已经在闽州屯兵了 —— 如今不过是明面上没撕破脸,还维持着这君臣夫妻的假模样罢了。”
虽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百姓的日子总还得过。
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姜家一行人便往东城去 —— 一来是瞧瞧芳霏计划开的那处美食城,二来也是看看她在京城里置办的两处宅院。
刚下马车,姜阿奶看着眼前青砖黛瓦的气派小楼,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连连点头:“好!好!”
又到了那处给自家人住的宅院,姜阿奶又“呵呵”笑起来:“这房子看着就敞亮,咱们芳霏有出息!”
说着走到正屋的圈椅旁,伸手摸了摸光滑的扶手,顺势坐了上去,感受着椅子的厚实舒服,又忍不住连说了两个 “好!好!”
刘氏上前挽住婆母的胳膊,脸上满是掩不住的骄傲:“娘您说的是,咱家芳霏向来机灵,办起事来向来妥帖,哪用咱们操心!”
芳霏见一家人都高兴,趁机开口:“阿爷、阿奶,爹、娘,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姜老爹放下手里把玩的花瓶,问道:“丫头,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让小姑暂留在京里,助我把绣坊开起来;还有我姐,也得在京里多留些时日,美食城需要她。”
芳霏知道姐姐刚失而复得,阿奶和娘肯定舍不得,连忙补充道,语气格外认真:“你们放心,我一定护好我姐的安全!
这几次接连遇险,芳霏心里也瞧明白了 —— 自家姐姐分明就是个容易招麻烦的倒霉体质,须得多加防范。
“那你可跟你小姑、你姐商议过了?她俩愿不愿留在京里?” 姜阿奶最是疼晚辈,先问起了两人的心意。
“早商议过啦!小姑同意留下来,我姐也愿意!” 芳霏连忙点头。
今儿个姜小姑和如意都没跟过来,缘是赵明秀一早派人来约,说要带姜小姑去见京中的几位密友,如意则跟去给小姑壮胆了。
“愿意就好,那我也不走了!” 姜阿奶语气干脆,“我留在京里,既能帮衬你们,也能多照看照看如意,省得我回去了也惦记。”
刘氏听了,笑着接话:“娘要留下就留下,家里有我和大嫂照看着,您放心就是。”
“行,那就这么定了!” 姜阿奶当即拍板安排,“我、长乐,还有如意留在京里;你跟你爹、长业回村去,如意的田地还得有人照看着。”
“哎,好嘞娘!” 刘氏应声应下。
一旁的姜老爹和姜长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 —— 得,这家里的事,压根没他俩说话的份儿,只能乖乖听安排了!
如意不能回去,也最是惦记自己种的棉花。
她仔细写了本册子,把棉花田何时浇水施肥、遇到虫灾该怎么应对,都写得明明白白,然后双手递给姜老爹:
“阿爷,您把这册子交给李吏,他要是有不懂的地方,让他尽快给我写信来。否则误了时节可就影响收成了!”
姜老爹接过册子,揣进怀里,连声保证:“放心吧丫头,这事我准给你办得妥帖,绝不让棉花田出岔子!”
这边交代完棉花田的事,如意又转头看向自家爹,语气认真:“爹,您那袖弩要是做好了,就麻烦听雷大叔帮忙给成意小哥送过去。”
“至于那连发床弩,我也帮不上太多忙,关键还是得控制好发射的力度,还有连发时的顺畅劲儿。您做袖弩已经有经验了,照着这个路子琢磨,做连发床弩想必也不会太难!”
“好嘞,闺女!你放心,袖弩做好了,我一准儿给成意送去,绝误不了事!那连发床弩也包在爹身上,你就瞧好吧,保管给你鼓捣出来!” 姜长业语气中满是笃定。
再多叮嘱的话,到了分别时也只剩不舍。
京城城门外,马车轱轳驶远,扬起一阵轻尘,姜阿奶望着那越来越小的车影,抬手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嘴里轻声念叨:“这死老头子,走之前也不知道多跟我说两句话,就知道闷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