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湖畔小径走到竹舍外。
这座竹舍小巧玲珑,用拇指粗细翠绿的竹筒搭建而成,因岁月洗礼已泛黄。应常有专人清理保养,整个竹舍一尘不染,除了刚才见到的书架,屋子里只在窗下手边摆放一张洁净的工作台,再无其他多余的家具。
阳光穿透细密的竹管,撒下一条条金色光线,宛如投身于烈日下的密林,氛围既恬静又温暖。
王小飞凝视着四周,尽管并非高雅之人,却深知建造这座小屋的肯定是胸藏壮志之士。
忽然,王小飞注意到桌上似乎有一个类似灵位的东西,心中惊讶万分。他对妖怪并不盛行祭祀这类习俗了解颇深,那这会是什么呢?
出于好奇,王小飞趋身上前,细观之下确认这确实是一个灵位,供奉者正是他的小雨之父——死于御风城之外的北国妖君疾沧。
“小雨,这是怎么回事?”王小飞不解地转头问道。
小雨目杂地看着王小飞手中的灵牌,叹道:“这是父亲的牌位,是我亲手制作的。因为这事,我和哥哥有过激烈的争吵,他认为自从我化身成人后,变得越来越古怪,还接受了人类奇怪的风俗,非要我扔掉它。我不愿,所以只能把它安置在这儿。”稍作停顿,她继续解释:“或许哥哥说的对,附上这个人身,我真的觉得变得陌生。举止变化极大,越来越不像原来的我,也无法完全融入我们的族群。我发现自己变得像个……人……有时候我担心,如果某天我失去这个躯壳,我该何去何从?我很怕再次回归那种丑陋的样子,那时宁可……放弃生命……”说到这里,小雨不断摇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显然,长时间的化身带给她巨大的困扰。
王小飞内心深处难免感慨。
他知道小雨之所以化身为人的原因:无非是一时贪玩,更为了救治失去灵魂的栖云城官员的女儿,如果不是小雨的援手,那具身躯早已成为一具空架子,她也因此触怒了昊天宫强权人物张正法,屡次面临生命的危险。
如今,与人类身躯相处愈久,似乎对小雨反而是负担。此时此刻,她定是非常挣扎。
那我呢?自己喜欢小雨是出于她的美貌么?
若失去这份人类皮囊,她变回妖怪的姿态,我还会有这份深情吗?
王小飞不禁自问。然而,很久之后他也未能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无疑,小雨美丽的外貌是吸引他的因素之一,但他同时也欣赏她的心地善良、纯真、柔情……
嗯……难怪其他种族视我们人类为奇物。我自己都难以厘清内心的情感啊,他无奈地挠着头思索。
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动了王小飞,小雨忽然忆起些什么,将灵牌重新放在桌上,挽着王小飞来到桌旁,双膝跪地,恭敬对灵位道:“父尊,女儿又来看您了。他就是经常提到的那个王小飞,他真的很好吧?”
王小飞效仿小雨的举动,跪了下来,对着灵位郑重说道:“王小飞向北方妖君行礼。”
当看见王小飞并未嘲笑自己的行为,甚至仿效他的姿态对灵位行跪礼,小雨展露出喜悦的笑容,正欲开口,忽然外头有人呼唤:“二公子,二公子,你在家吗?少爷请您呢。”小雨惊讶地轻呼一声“啊”,随即匆匆起身,紧张地叮嘱王小飞:“糟了,我哥来了,你留在这里千万别让他看见,我马上回来。”说完便应声离去。
本想解释自己已经见过了风吟,可是小雨早已奔走无影,显然对于这位兄长充满畏惧之情。无奈之下,王小飞只好走到竹屋的角落落座。
随着小雨离开,静谧的竹屋恢复了宁静。难得有这样的空闲时光,王小飞靠着墙壁悠闲欣赏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内心的困扰随微微涌入的清风消逝。他索性躺倒在地板上,享受此刻的安宁,仔细体验这分时刻。
就这样,光阴荏苒。当远处感到自己快要进入梦乡时,心中突然一动,赶紧睁眼坐直身体。与此同时,仿佛静止在旁如同雕塑的叶蛮紧盯着竹屋入口,神色紧张。
因为他们刚感受到一股异常浓烈的妖怪气息向这里逼近,这是至今为止,王小飞所经历的强大妖怪气息,甚至超越了西方妖怪之王君山。
来者究竟是谁?
突然间,两人陷入暗光中,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形已矗立在竹屋门前,刺眼的阳光完全被其庞大规模遮挡。
因为逆着光线,看不清来者的面貌,但从其如山峰般的威武身躯,以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那人稍作停留后,才缓缓步入屋内。
踏足那片地板的一瞬间,王小飞清晰察觉到整间竹屋仿佛沉降了般摇晃。直至来访者走进,王小飞才发现他是一只金色的狮子妖兽。
对方身高至少丈许,身穿黄金锁甲,显得威猛非凡。即便是叶蛮那般雄壮的体型,在他面前也显得逊色几分。金色鬃毛如同狮鬃般蓬散四周,却不凌乱,更增添一份霸气和强势。仅是双眼微抬间的扫视,无需言语已令人感受到威慑力。
每一步踏下,都带来极重的压力,令王小飞误以为整个竹屋可能承受不住。每吸一口气,屋内的空气都会伴随着他的呼吸扩张或压缩,对常人而言,面对这样的气势,只怕早在狮妖现身的片刻就会仓皇逃离。
走到王小飞近前时,狮妖微微侧首凝视他们两人。
一瞬间,王小飞感觉自己仿佛遭受当头浇下的炽热煤炭,周围冷冽刺骨,后背却是炙烤般的灼热,竟还冒出些许汗水。
面对眼前的狮妖,那种无论何处都像烈夏阳光般肆意张扬的气息,更加让王小飞领悟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大。相比之下,落残血用来锁敌的凌厉杀气略显逊色,狮妖仅凭一眼投来的注目,就能使王小飞有片刻失去行动能力,仿佛身体被麻痹。
令人诧异的是,这个眼前少年和紧张的大汉,似乎不受其威势影响,这让狮妖暗暗惊奇,因为千年以来,见过自己初次现身仍然神色平静的人寥寥可数。
看似话语繁长,但其实过程瞬间而逝。狮妖审视了他们两人后,径直走向放着北方妖王牌位的木桌,专注地盯着它良久。
王小飞默不作声,依靠墙壁凝视着户外,眼中不再有狮妖,但他清楚知道,任何举动都无法逃过对方的洞悉,狮妖也一样明察秋毫。叶蛮轻步来到王小飞身旁,正好挡住他们俩。
狮妖忽然取下墙上的竹筒,用指力轻轻一捏使其破裂,抽出三根细细的竹签。这一幕深深撼了王小飞,他无法猜测这狮妖的目的。
接下来的举动出乎王小飞意料。只见它晃动手中的三根竹签,将其点燃,又缓缓吹灭火焰,于是竹签尖端升腾起青烟,仿佛三支点燃的香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