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菲斯陷入了某种负面循环。
一方面,他时不时丧失的意识让事务所处于倒闭的边缘,财务状况随时可以申请破产。
而经济上的困境也阻挠了他寻找心理医生的进度。
连日常开销的钱都没有保障,怎么去结交人脉?从而找一位足够优秀且能绝对保守秘密的医生?
奥尔菲斯不甘就此认命,他清楚,必须想办法维持事务所,而不是因为怪病自暴自弃,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他在泥潭里挣扎着,梦境越发破碎诡谲,邀请他长留于夜。
但奥尔菲斯始终没有放弃每日的苏醒时间,忙碌寻找着可能的机会。
直到那天,一个诱人的机会,突然上门。
……
“奥尔菲斯先生,有您的紧急信件。”
邮递员敲门的时候,奥尔菲斯刚从一场梦魇中醒来。
他正呆呆盯着天花板,听到敲门声,才迟缓地下床,开门接过邮递员匆匆给出的信封。
“咦?这是……”
看到信的那刻,奥尔菲斯清醒了。
说是说紧急信件,其实这是一份委托函。
用亲笔写信的方式邀请侦探参与调查,是目前最主流,最体面的委托方式。
能用这种方式,委托方是个讲究人,属于侦探们最喜欢的那种有钱主顾。
面对天降委托,奥尔菲斯没有急着拆信,而是盯着上面看不出来头的普通火漆,目光茫然一瞬。
一般这种委托函用纸都很有来历,其火漆封印上面的特殊图案会含蓄暗示委托人高贵的身份,代表这是一位需要认真对待的大客户。
可这封委托的火漆很普通,甚至特意做过处理,让奥尔菲斯什么都看不出来。
嗯,讲究,但鬼鬼祟祟的。
“信封是亚麻材质,专门用来防透视的。火漆的颜色是红色,意味着这起委托不涉及命案,与皇室无关。”
奥尔菲斯摩挲着信封,
“很守规矩,但不肯透露身份?”
奥尔菲斯举起信封,凑近闻了闻,
“没有喷洒当下约定成俗的香水,这不是一起婚姻调查,怎么会见不得人呢?”
太可疑了,奥尔菲斯认为得警惕。
但囊中羞涩的他犹豫再三,掂量着鼓鼓囊囊的信封。
吃过早饭后,奥尔菲斯还是说服自己拿起了裁纸刀——
“算了,先看看是什么委托。而且就算不用家徽火漆,信笺的抬头也得表明身份。”
“假设连正文都对身份遮遮掩掩,我再考虑拒绝一事吧。”
裁纸刀轻巧割开防拆层,比委托更快一步滑出来的是一叠面额为一英镑的纸币。
奥尔菲斯愣住了。
他捡起纸币,体验着那夹杂在颗粒感中的细微丝质凉感。
是真的英镑纸币,奥尔菲斯随时可以凭此去英格兰银行换得真金。
“真是一位大方的客人啊,我还没有答应,就已经把定金随信寄了过来。”
奥尔菲斯冥冥中感到了一股不可抗力。
这笔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太关键了,到手就不想吐出去。
“这么厚的纸票…看来这起委托的风险很大。但是按照行业里的规矩,完成委托后会有一笔更丰厚的尾款。”
奥尔菲斯一边心里祈祷着委托不要是让他去劫死刑犯啊,一边故作镇定的展开信纸。
还好,来者并没有隐藏到底,开头便报上了身份——
委托方自称为詹姆斯.莱辛巴赫,是奥尔菲斯的忠实读者。
即使如今的奥尔菲斯已经封笔多年,这位莱辛巴赫先生依旧相信着那位小说家的才华世无其二。
这种狂热的信仰,让莱辛巴赫先生认为转行成为侦探的奥尔菲斯有着如写作般卓越的犯罪推演能力。
正巧,委托人心里有一块沉重的巨石,久久不能放下。
那就是他的女儿失踪了。
爱女的失踪,让莱辛巴赫先生的妻子在慌乱与绝望中倒下,缠绵病榻,久久不得愈。
这让悲痛的莱辛巴赫先生不得不打起精神亲自照顾妻子,难以脱身去调查女儿的下落。
如果是被绑架,那莱辛巴赫先生并不吝啬支付任意一张空白支票。可偏偏,他女儿的失踪毫无征兆,目击者看到女儿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那所“恶名昭着的庄园”。
那座荒废已久,十年以来都没有人敢靠近的——欧利蒂丝庄园。
莱辛巴赫先生拜托警察在那附近搜寻,却遭受到了莫名的拒绝和阻拦,失踪案迟迟没有进展。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情急之下,想起了让他崇拜多年的奥尔菲斯,从而在反复的思考后,提笔写下了这封委托函。
莱辛巴赫先生恳切的请求奥尔菲斯接受这起调查,亲自前往那座庄园,了解他女儿为什么会失踪,现在又在哪里。
……
一目十行的看完这份信息量极少的委托函,奥尔菲斯放下信纸,冷笑一声——“骗子。”
这一张纸,大半部分在描述莱辛巴赫有多么崇拜小说家奥尔菲斯,这起失踪案给他的家庭又带来了多么沉重的打击。
至于委托人的来头?
没有,奥尔菲斯连住址都找不到一个,对方是保密发信的。
女儿失踪的时间?
没有,一句话带过了失踪,只说家里一直在找。
更让奥尔菲斯哭笑不得的,是那句“妻子因此重病,他不得不亲自照顾妻子”。
奥尔菲斯敲敲信纸,分析道:
“以莱辛巴赫先生展现出的财力,他们家的医生佣人应该能成堆的请,他亲自照顾妻子起一个什么作用?心理上的安慰吗?”
“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这个妻子是假的,他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以此解释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还不亲自出现。”
“第二种可能……他的妻子可能不是生病,而是比生病更严重的事,能与女儿的失踪相提并论。莱辛巴赫先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被迫选择自己解决一个,把女儿的失踪交给我来。”
“会是哪种可能呢?”
奥尔菲斯凝视着这份委托,
“太可疑了,这么少的信息,错漏百出的委托,而且……”
奥尔菲斯目光深邃,盯着委托函字里行间中,那些原本应当圆润的字母弧度,在无意中形成一个尖勾。
这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奥尔菲斯多想了。
奥尔菲斯揉揉眉头,深吸一口气,无法忽略落款那个更为明显的挑衅——
这封信不是写给“奥尔菲斯”的。
在收信人那一栏,这位莱辛巴赫先生,用了一个侦探曾经处理某起委托时,临时取的化名。
一个几乎只有奥尔菲斯本人知晓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