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蓝朵朵照着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温尉霖的工作室。
这次接待她的是一个漂亮妹妹。
“蓝小姐,你来啦,温医生在右拐尽头的房间,说你来了可以直接过去,他在准备,就不出来接你了。”
“你认得我?”蓝朵朵有些好奇。
“嗯啊,上次你来的时候我见过你,墨墨跟我说你叫蓝朵朵,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蓝朵朵看向眼前的女孩,明眸善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上官冬月。”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蓝朵朵回以微笑。
“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多年过去,上官冬月的成长令人侧目,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只能等待着别人来主宰自己命运的懦弱女孩了。
曾经她觉得冬天的月亮太过于冷清,就像她一样每日沉默着将青春锁在金碧辉煌的别墅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现在她挣脱了枷锁,斩断了曾经她的母亲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也能帮助别人了。
“姐姐。”
熟悉的称呼让蓝朵朵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动作下意识的比大脑先反应过来。
不是纪星辞,是另一个男孩。
同样的英俊,又带着一丝呆萌。
“墨墨。”
上官冬月笑着喊他一声。
“原来是你。”蓝朵朵认出他来,这是上次她来的时候接待她的医生。
“你好蓝小姐,我叫欧阳墨。”
“你好。”
“姐姐我点了奶茶,也有你一份。”欧阳墨手里拎着两杯奶茶,献宝似的在上官冬月面前晃了晃。
“谢谢墨墨。”上官冬月很自然的接过来,又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仿佛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好多次。
蓝朵朵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纪星辞。
那一声声“姐姐”在她耳边回响,一声声,一声声。
蓝朵朵摁了摁太阳穴,强压下去一丝眩晕感。
“那我先进去了。”她跟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往上官冬月说的右拐走廊尽头走去。
“一切安好。”上官冬月朱唇轻启,向蓝朵朵送去祝福。
*
蓝朵朵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敲了敲门。
“请进。”
蓝朵朵开门进去后,呆愣在了原地。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纪星辞也在这里?
“姐姐。”
看到蓝朵朵,纪星辞眼睛瞬间亮了。
“你怎么在这里?”蓝朵朵皱起了眉头。
“额……我,我是来找霖神请教一些问题的,姐姐别生气,我这就走。”纪星辞看到蓝朵朵有些沉下来的脸色,也不禁有些慌乱。
“不用了。”蓝朵朵摁了下眉心,说道。
“什么?”
“我说,不用了,”蓝朵朵放下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不顾一切地疯狂,“留下来吧,看着,听着,无论结果如何。”
我都认了。
元雅说得对,她不能让他在她身上耗费大量时光,三年的陪伴已经弥足珍贵,那是她卑劣的心思争取来的。
吊着,不远离,不推脱,享受着他陪在她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是这样沉沦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么,不如就在今天做一个了断吧。
她不知道温尉霖会怎么给她治疗,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到什么,知道什么。
但是她请求上苍,无论结果如何,请不要伤害到他。
纪星辞,那是她这么多年来,生命里的光。
从他说想成为她命中注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剩下的,炙热的,小心翼翼的,却步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温尉霖调试好仪器,笑着看了过来。
“嗯。”蓝朵朵的回应非常简短。
“那就过来躺下吧。”温尉霖带她进到了内间,拿出一块怀表在她眼前开始晃动。
蓝朵朵的眼神逐渐迷茫,最后失去聚焦,意识陷入了沉睡。
——————
一片黑暗。
那天,她从高中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的路上,被人迷晕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身处一个废弃厂房里。
一个普通女生,这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三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一看就不好惹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蓝朵朵眼睛被蒙住,她什么也看不到,却很冷静地开口。
她自己都没想到,那时的她居然能这般镇定。
“你说呢?小美人。”为首的人蹲下来,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不谋财,只谋色?”感受到粗粝的指腹蹭过脸上的皮肤,蓝朵朵忍着不适,强装镇定的问。
“你有钱吗?”
“……没有。”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快活快活。”
为首之人两手一摊,朝着身后的兄弟们笑着说。
“结束后,我会死吗?”蓝朵朵平静闭眸。
“你若是识趣一点,小爷我饶你一命又如何?”
“我又看不到,给不出任何证据,威胁不到你们。”她淡淡地说,仿佛身处这场暴乱中心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
时间漫长,蓝朵朵只觉得,仿佛耗尽了一生之久。
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音。
她哆哆嗦嗦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布条。
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敌不过那些人,强硬的反抗只能是自讨苦吃。
所以她没有反抗。
也没能力反抗。
但至少,至少这样,她能保有一丝体面的离开这里。
蓝朵朵艰难地穿好衣服,手机还在包里,她离开了这个黑暗的地方。
外面天光大亮。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打车,先去医院。
挂号,就诊。
她不能有孩子,更不能被传染上脏病。
万幸,万幸。
护士看到她这样子,提出给她报警,她谢绝了。
这世道,她无权无势,什么也没看见,没有任何证据,报警了又如何?
能让他们去死吗?
没用的。
死不了,出来以后还会再找她复仇。
那又是一次噩梦。
她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能考上海外的大学,全靠她自己争气拿到了奖学金,否则四年二十万美金的高昂学费,她的家里根本付不起。
回到家里已是日上三竿,她借口昨晚打工上夜班了,跟往日无常的样子,家里人并没有起疑心。
浴室里,放了洗澡水,蓝朵朵整个身体没入水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不干净了,怎么办?怎么办?
回到房间里,她抱着被子,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了下来。
*
很快,蓝朵朵坐上了飞往帕森斯设计学院的飞机。
飞机划过蓝天留下的尾气,她甚至有过一个念头。
若是飞机失事,她是不是就不用活着了?
换一个环境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变好多少。
看似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少女,每天热情开朗,对谁都面带笑意。
谦逊好学,聪明又肯用功的孩子谁不喜欢?
学校里的老师,见过她的,没有一个不对她印象深刻的。
他们说,她像个爱笑的天使。
爱笑的天使将眼泪和痛苦倾注在她的设计上,她的作品有直击人心的力量,也有种让人觉得割裂的感觉。
阳光开朗的少女,设计的风格充满黑暗和压抑。
她的设计师名字,叫风信子。
风信子代表着希望和恢复,它象征着生命力和重新开始的勇气。
可是这美好的祝愿,真的能成真吗?
蓝朵朵不知道。
那晚过后,她开启了她没有尽头的噩梦。
——————
蓝朵朵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纪星辞已经坐在了床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姐姐……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蓝朵朵轻轻摇了摇头,思绪恢复了一些清明。
“你怎么进来了?”
“已经结束了,”纪星辞回答,“姐姐,你……哭了。”
蓝朵朵抬手蹭了一下脸颊。
手背上沾染了几分湿润。
“姐姐,抱歉,冒犯了。”纪星辞说完这句话,在蓝朵朵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的拥抱很用力,很用力。
少年碎发蹭在她的脖颈上,蓝朵朵被这温暖的拥抱撞了个满怀。
只是她看不到,少年的眼神里充满了懊悔与痛苦。
*
“霖神,结果如何?”温尉霖走出内间,纪星辞开口询问。
他看到她的眼泪了。
“她的情况很复杂,如果我没判断失误,这场梦魇应该是她十八岁时留下的,也就是说,这梦魇,陪伴了她已经十年了。”
“有,原因吗?”纪星辞声音在发抖。
“……原因,还是让她亲自告诉你吧,如果她不愿意说的话,应该是不希望你知道。”温尉霖沉默片刻,还是说道。
他不会暴露病人隐私。
“其实你也应该猜到了一些,不是吗?”他看着纪星辞,声音温和。
“……”纪星辞沉默。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猜测?
只不过,他从来不敢往深了去想。
*
“都怪我没用。”眼泪从少年眼眶滚落,他的拥抱充满占有欲。
“好了星辞,我没事了。”蓝朵朵有些好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纪星辞松开她,低着头,蓝朵朵看不清他的神色。
直到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
“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