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是被冻醒的。
不是深秋凌晨的凉,是种带着腥气的冰,像有人把刚从河底捞起的水草铺在了她颈窝。她猛地睁眼,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正照在枕边,那里摊着一滩水渍,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块被水泡透的陈年旧布。
“又是这样……”她咬着牙坐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的瞬间打了个寒颤。木地板缝里似乎总渗着潮气,即使开了整夜空调,墙角的墙纸还是卷了边,露出里面霉斑似的暗纹,像无数细小的指印。
这是她这个月第三次搬家。从陈默生前住的公寓,到市中心的loft,再到现在这处老城区的顶楼单间,无论换多少把锁,那女鬼总会准时出现在枕边。
她摸向床头柜,指尖触到玉佩的刹那烫得缩回手。那是陈默车祸前一天送她的,冰白的玉身裹着层水纹,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她抓起玉佩对着月光看,玉里的纹路竟在缓缓流动,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血管。
“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光映出苏晴苍白的脸。她的眼下有片青黑,那是连日噩梦刻下的痕迹——梦里总有个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发丝黏在青白的脸上,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枕巾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女人从不说话,只用那双泡得发肿的眼睛盯着她,指尖偶尔会划过苏晴的脖颈,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凉意。
“苏晴?你醒着吗?”电话那头是赵阳的声音,带着刑警特有的审慎,“关于陈默的案子,我发现点东西。”
苏晴攥着发烫的玉佩走到窗边,推开条缝。老城区的巷子在月光下像条沉默的蛇,墙根的青苔泛着冷光。她看见赵阳站在巷口,黑色冲锋衣的领口立着,手里捏着个证物袋,里面的黄纸残片在风里微微颤动。
“他杀。”赵阳把证物袋拍在桌上时,苏晴闻到了消毒水混着河泥的味。残片上用朱砂画着歪扭的符号,角落写着三个字,被水洇得模糊——“水伶索……”
“索命?”苏晴的指甲掐进掌心,“什么意思?”
“现场刹车油管被人动了手脚,”赵阳的目光落在她颈窝,那里有片淡青色的印记,像被人用冰指按过,“更奇怪的是,驾驶座脚垫上全是水,不是雨水,是带着腥味的河水。还有这个——”他从包里掏出张照片,“陈默家传的玉佩,跟你脖子上这块一模一样,据说是民国时期的东西,上个月失窃了。”
苏晴猛地摸向胸口。玉佩不知何时滑进了衣领,贴着皮肤的地方烫得惊人,像有团火要从玉里钻出来。照片上的玉佩比她这块稍大,水纹里嵌着点暗红,像凝固的血。
“这玉佩……”她的声音发颤,“陈默说,是他爷爷留下的,能保平安。”
“保平安?”赵阳冷笑一声,指尖敲着桌面,“我查了陈默的通话记录,车祸前他打了三个电话,全是打给档案局的,查二十年前沈家大宅的灭门案。”
苏晴的呼吸顿住了。沈家大宅,那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飞翘的屋檐挂着生锈的铁铃,天井里的水缸泛着绿,女人就站在缸沿,蓝布衫被水浸得透明,对她无声地笑。
“咔哒。”
门锁突然轻响。苏晴和赵阳同时转头,门把在缓慢转动,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外面拧动。赵阳瞬间起身,从腰后摸出手铐(他总说这玩意儿比警棍管用),朝苏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开了道缝,没有风,却有股潮湿的寒气涌进来,带着股熟悉的、类似腐烂水草的味。苏晴的目光越过赵阳的肩,落在门后的墙角——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滩水渍,正顺着墙根往床边爬,像条无声的蛇。
“谁在外面?”赵阳的声音绷紧了。
没有回应。门缝里空荡荡的,只有对面楼房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水面的涟漪。
“可能是风。”赵阳松了口气,转身要关门,却被苏晴抓住了胳膊。她的指尖冰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
枕边的水渍不知何时扩大了,漫过床单,在地板上聚成个小小的水洼。而水洼里,正映出个模糊的影子:长发垂落,蓝布衫的袖子在水里轻轻摆动。
“别看!”苏晴尖叫着拽开赵阳,顺手抄起桌上的台灯砸过去。台灯撞在墙上,玻璃罩碎裂的瞬间,她清楚地看见枕边坐着个人影,青白的脸对着她,发丝上的水珠滴在枕巾上,“嗒、嗒”,和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赵阳显然没看见。他按着苏晴的肩膀,眉头紧锁:“苏晴,你冷静点!这里什么都没有!”
“有!她就在那里!”苏晴指着枕头,那里的水渍正在消退,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只留下片浅青色的印子,“她一直都在!”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急促,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赵阳示意苏晴别动,自己贴着墙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个穿灰布道袍的老头,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拄着根缠着红绳的拐杖,脸上沟壑纵横,唯独眼睛亮得惊人。老头似乎知道赵阳在看,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告诉那丫头,阴阳镜能照魂,别等水漫过脖子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