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章惇疾言呵斥一声,转头又向赵顼道:“王冈天资聪颖,官家不过才培养他三年,便已立下如此多的功绩,若折损于南疆险地,乃官家之失,大宋之失啊!”
赵顼一听这话,也犹豫了起来。
对啊,王冈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我教导有方,才三年便立下如此多的功劳,若让我再培养他几年,不说超越管仲,比肩萧何、房玄龄之流,应该是没问题的!
若是他真的南疆出了意外,那我这些年的教导不都白费了吗!
单以顺州而言,对于大宋并无多大作用,这里主要还是用来扼守安南的,交趾李朝虽然灭亡,但当地还有许多冥顽不灵之辈不服王化,妄想复辟。
但只要占据了顺州,便等于扼住安南的喉咙,所以此地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如王珪所言,改为羁靡,实乃短视!
而要查顺州之事,王冈确实是个好人选,但并不是唯一的人选,邕州知州刘璋也是能臣干吏啊!
若是让他把这事查清,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他调回来,另行重用 !
王珪见章惇一语便说的赵顼改变主意,不由深深的看他一眼,是个劲敌!
他想了想,便准备上前,把赵顼的想法给扭转过来,可刚一拱手,还未来的及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官家,臣自幼读书,学的便是忠义,如今国家有难,便是臣尽忠之时!”
众臣讶然的看向王冈,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主动请缨,只见他一脸正气的慷慨激昂道:“国家养士百余年,臣虽年少,却也是深受国朝之浓恩,官家之厚爱,如今国家有难,正值报效之时,又岂能因个人祸福避趋之!”
说到这里,王冈环视一周,而后向赵顼深施一礼,沉声道:“臣愿往南疆,以报效君恩!”
众臣闻言,为之肃然!
这就是政治正确啊!
而且极其符合儒家价值观!
便是对他行为再不屑,也得表现出认同!
而这时再看王珪那拱手欲言的模样,便分外可笑!
你向进献谗言,陷害忠良,却不想人家为了大义,不惧生死,主动请缨,为国纾难!
什么叫枉做小人,这就是啊!
如此小人,焉可为相!
王珪看到众人瞥过来的不屑目光,一张老脸顿时涨红,脑中只觉一阵阵眩晕,他顿时想到吴充那日在朝堂之上喷血的场景!
原来竟是这种感觉啊!
高坐龙椅之上的赵顼,听到王冈的这番言论也是感动不已,目光柔和的看向殿中那一脸决然的年轻人,暗道这便是朕选出来的状元啊!
当真忠义无双!
不过这确让他心中更加不想让王冈去了!
这种胸中既有忠义,又有韬略的臣子,自然要留下多培养培养,以后让他继续辅佐自己的儿子!
这并非私情,而是为了大宋的将来!
“你且退下,这次不用你!”赵顼摆摆手,示意王冈退下。
“官家,南疆形势复杂,又牵连……”
王冈闻言大惊,立刻极力争取,然而话未说完,便被赵顼打断,训斥道:“这满朝之中,能者无数,并非只有你王玉昆!”
“诺!”王冈拱手退后。
赵顼见状方才满意的点点头道:“着邕州知州刘璋,前去查探顺州驻军病亡之事!”
众臣闻言,纷纷夸赞官家圣明。
出了皇宫,章惇故意落后几步,待王冈走到近前,方才问道:“你方才真想去顺州查案?”
王冈笑而不语。
章惇微微一愣,继而笑骂道:“奸猾!”
对于远离中枢的人来说,皇帝是高高在上,神秘且威严的存在,但在这些近臣眼中,皇帝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只要把握住他的性格,一样可以被骗,一样可以被糊弄!
甚至觉得皇帝的权力太大,都可以设法来限制!
儒家的学问就是用来限制统治者的,所谓君君臣臣,就是我先告诉你君王是什么样子的,你不按这来,那你就不是君,我杀你,也不算弑君!
孟子第一次见梁襄王,扭头便走,并留下一句:“望之不似人君!”
所以在这帮人眼中,皇帝只是一个职位而已,并不神圣!
两人闲聊间,出了宫门,王冈忽然说道:“我已去信请元泽兄来京城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把章惇干沉默了,这其中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清楚点,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待人到了,一同去我家中做客,我也许久未见元泽了!”
这便是同意了,王冈笑着应下。
章惇见他满脸笑容,想着自己精心养大的闺女竟要便宜这小子,一时也没心情说话了!
二人沉默走了一段,便分道扬镳。
王冈自是往家中走去,刚一到家,就见一人哭喊着扑了上来:“舅爷,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王冈嫌弃的推开包不同,又瞥了一眼,满脸憨笑的邓百川三人,整整衣衫不悦道:“这是做什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舅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那天真不知道隔壁的人是你!”包不同垂手作揖。
风波恶也是劝道:“舅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包三哥吧,他这几日都快被折磨死了!”
“就是,就是,不知者不怪嘛!”邓百川笑呵呵的上前行礼。
“岂有此理!”王冈拂袖不悦道:“你们是说,我就因为他包老三无意间骂了我一句,还扬言要教训我,便因此心生记恨,让御史台的人去故意刁难他,给他增加工作量,挑剔他的毛病,让他整天忙的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你们扪心自问,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众人:“……”
你连细节都说出来了,你要我们怎么回答你这问题!
“舅爷,我真知道错了!”包不同大悲,惨嚎道:“我现在每天忙的连正经吃饭时间都没有!”
“哎呀,那是真惨!”邓百川一脸的不忍。
王冈大怒:“我都说与我无关,你们竟然不信,还污蔑我!”
“舅爷误会了!”公冶乾忙道:“我们的意思是,老三现在很惨,而舅爷又是朝堂高官,为人敬仰,所以想请舅爷出面,为老三说说情!”
“咦,你们这是让我徇私啊!”王冈脸色稍缓,为难道:“我也不是御史台的人,这与法理不合吧!”
“法理无外乎人情!”公冶乾笑道:“我听说樊楼新上了一款酒,想请舅爷品鉴!”
盛情难却,王冈欣然应允,只是刚到樊楼,便与一女子撞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