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外乱作一团,黄金教的余党被敌军包围,寡不敌众,很快便退散了,开始各自逃命;白垩司的虫群负隅顽抗,但终究不敌,化作灰烬四散而去。
四下毒烟环绕,武神祠的戏子们以李德和李敏为首,固守在结界的缺口外,原来他们的目的不是进入结界,而是阻止敌人进入。
击退黄金教的残兵后,律师团蠕行到李德面前,用十来只手鞠躬致敬,而后说道:
“武神祠的小戏子,按照约定,我们参与了战争,支援了你们。现在,战争已经告一段落,有近似神明的东西要来了,我们不能做亏本生意,就此告别。”
“等等,是谁派你来的?”李德问。
“我们和武神祠的戏命司做了交易。”律师团如实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李敏凑到李德耳旁:“哥,师父说了,必须找到孙必振,这里乱哄哄的,我找不到他,你正好可以问下这个怪物,有没有见过孙必振。”
“其实你可以亲自问的,小姐。”律师团恭敬地说,“但很抱歉,自戏命司离开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他了。”
李德眺望向远方,虽然黄金教的人已经退却,但真正的大敌仍在路上——拜火教,他们的人正在接近,远方火海一片,任何人都能看出拜火教势力之大。
“要你留下来助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李德问律师团。
“实在抱歉,拜火教召唤而来的事物,其实力深不可测,我们不愿意做这样的交易,小戏子,再见了。”
说完,律师团蠕动着离开了战场。
李德叹了口气,检查队伍的战损情况,武神祠死了许多人,但中坚力量都还在,大灯塔的人也加入进来了,填补上了失去的人手。
独眼罗素浑身是伤,但至少还是完整的,他搀扶着库尔特来到了李德面前。
库尔特面色铁青,而且少了一条左臂,显然是带着坏消息来的。
李德叹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库尔特嘴唇抽动,虚弱地说:“半路上,我远远地看到一个没有头颅的东西,祂似乎是拜火教的召唤物,我让队伍先走,独自尝试攻击那东西,结果,被祂取走了一条胳膊……
那不是大祭司,也不是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那东西正朝着这里来,祂后面跟着拜火教的部队。
苏联人和三名司农在和拜火教作战,他们似乎占了上风,但那只是暂时的,真正的威胁只有那东西……那个没有脑袋的东西。
如果你要和那种东西交战,必须要有黑五级别的大祭司坐镇,但我们眼下没有任何大祭司,小兄弟,那东西,不是凡人能够对付的,你要考虑清楚,不要白白送了性命,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李德严肃地点头,思考着对策,这时,王不佞和羊巴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小丽呢?程丽敏她在哪?”王不佞抓住李德的肩膀,紧张地问道。
李德推开王不佞,“你放松些,她去边境找援兵了,眼下不在这里。”
“艹!孙必振死了!这他妈怎么办!?”王不佞颓然跺脚,由于来时跑得太急,他脸上的妆都花了,黑白混作一团。
“他死了?!”
羊巴点头:“我确定他死了,死的透透的。”
“是谁杀的他?”
羊巴挠了挠头:“我不知道,那东西忽然而来,又忽然而走,我只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那东西,没有头。”
李德感到一阵恍惚,但为了稳住军心,他强行振作,转换话题道:“先不说这些,立刻组织人手,准备施法,务必守住防线,不能让拜火教进入结界!”
王不佞四下张望,想要找到熟悉的人,但他既没看到本教的大祭司,就连向来可靠的张可薇也没看到,绝望地问道:“怎么一个大祭司也没有?!”
“他们都在结界里对付白垩司。”
“张可薇和张莲旭呢?”
“张可薇使用白门术,用光了炁,没法参战。”
“什么!?居然要张可薇来开门?!你的意思是析构司没来?!”
李德苦闷地点头:“张莲旭已经去找析构司求情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是能说不来就不来的吗?!”
“你不要关心这个了,没有意义,我们抓紧时间集结人手,赶在敌人到来前施法布阵。”
王不佞还想说些什么,但李德绕开了他,朝火海走去。
这时,火海映照出远处的一个人影,李德和王不佞都注意到了,二人静静看向来者。
看清来者是谁后,李德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王不佞和羊巴,略带嗔怪地问:“你们不是说他死了吗?”
来者正是死而复生的孙必振,他拄着长矛,步履蹒跚地走来,身上的衣服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红色。
“我该往哪走?”孙必振问李德,脸上挂着疲惫的笑。
拜火教的科马洛夫要来了,孙必振是大祭司,如此宝贵的战力,理应留在前线对敌。
但李德和王不佞对视一眼,同时抬手指向火海后方的窟窿。
面对此时的孙必振,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二人很清楚,孙必振不该留在这里,他必须去结界里,面对将要发生的事,无论那事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了。”说完,孙必振慢慢朝结界的缺口走去。
见孙必振离开,库尔特有些焦躁:“不让他留下来吗?哪怕多一个人也好,对付那个怪物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管了,我们会对付的。”李德冷道。
库尔特笑了:“你说的对付,其实就是用人命去拖时间!你骗不了我的,戏子,要去你自己去,我绝不会让我的人白白死在这里。”
“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走啊!如果拜火教进入结界,白垩司很可能登神!到那时,大灯塔该怎么办?”
库尔特摇头道:“我知道这个道理,不是不想帮你,可惜,我们留下来也无济于事,我很清楚,那东西只有大祭司拦得住,凡人去面对那种存在,只会徒增伤亡。”
说完,库尔特朝罗素吩咐道:“我们走,不打了。”
李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不能离开。
李敏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哥哥,李德只能怆然一笑,朝远方的火海看去,他在内心祈祷,祈祷能有奇迹发生。
远处,科马洛夫的炁像一面无尽长、无尽飘摇的红旗,正在徐徐逼近。
那样可怖的东西,只有黑五级别的大祭司能与之一战。
就在李德将要绝望时,奇迹真的发生了。
库尔特和罗素停下脚步,二人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一阵金属撞击之声从天空中传来,一架红色的梯子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大地之上,发出铿锵的回音。
二人仰头看去,只见一个绝美的身影沿着红梯振翅而下,将摩西之钉插在身前,孑然而立,红梯化作烟雾散去,只余雷击之声。
此人扬起一阵尘土,待尘土散去,他转过身,用复眼看向自己的门徒,举起摩西之钉。
兵禽伐兽、剥皮猎颅之人,是猎头司,真的是猎头司。
猎头司的天蛾头颅发出一句雄壮有力的话语:
“我如闪电般归来了。”
猎头司来了,库尔特和罗素自然没有理由离开,二人虔诚地望着猎头司,眼含热泪:他们生平第一次听到猎头司说出这么长的句子,感动到不能自已。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同一时刻,一架苏军的安-2战机坠落在了结界附近,所幸驾驶者技术高超,战机在极其有限的空旷地带停下,虽然机翼折断、机身损毁,但好歹是成功降落了,没有坠毁。
飞机舱门缓缓打开,一个脏瘦道士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他妈的,”脏瘦道士一边擦嘴,一边骂道,“苏联人真是讲不通道理,浪费我太多时间了!”
李德和王不佞都没见过这位大能,但由于飞机迫降,脏瘦道士道袍大敞,露出了皮包骨头的胸膛,他肋骨凸出的胸膛上写着一行无色的地狱铭文,铭文曰:
斗妖降魔,护佑苍生之人,黑、阳、司。
李世界晕晕乎乎地看向结界,一眼看到了羊巴,惊讶道:“羊八?你怎么在这儿?”
“卧槽!是羊二!太好了!我们有救了!”羊八大笑道。
这还不是全部。
同一时刻,天空中传来一声呼喊:
“professor Lee?你也在这儿?不错,看来我们的胜算还是蛮大的,少说得有个三成三吧。”
椋鸟司艾扎克带着程丽敏缓缓下降,他的白大褂丢了,改穿一件囚服,看上去十分滑稽。
程丽敏刚一降落,就冲过去拥抱王不佞,二人当众激吻,全然不顾其他人怎么想。
“艾扎克教授,你怎么来了?”李世界问。
“我倒要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李世界从魔术口袋里摸出一台电子仪器:“苏联人让我更新这个玩意儿,管事的人让我无论如何送到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没想过刚来就撞上篡史者了,该死,早知道当初就多操心操心这档子事……”
“我和你差不多。我其实是冲着火车那个课题来的,火车溜走了,我本打算回不列颠去,耐不住有学生求我,所以过来撑撑场面。”椋鸟司指了指不远处的程丽敏。
二人叙旧时,方才坠毁的安-2战机突然发生了爆炸,但这并不是飞机的燃油产生的爆炸,而是外力因素所致:似乎有一颗导弹命中了机身残骸,这才引发了爆炸。
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影从爆炸中走出,李世界认出了那人,惊喜道:
“白起?你怎么也来了?”
歼灭司白起提着刀,满脸不悦,冷道:“我的门徒死在这里,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李世界先是一愣,随即道:“节哀顺变。”
歼灭司一摆手,“无妨,能赶上这种事情,我理应感到高兴。”
说完,他提着武器,转身看向远方的火海,人皮开始融化,一团介乎金属刀刃和自动步枪之间的人形生物从中显露,他有四条手臂,分别抓着四把武器:刀、枪、剑、戟,泛着金属光泽的胸膛上刻着一行地狱铭文:
攻韩伐魏,灭楚弱齐之人,歼、灭、司。
“人尽可杀!”
歼灭司大喊一声,便朝着远方的科马洛夫冲去。
这时,一扇白门突然出现在了歼灭司身前,歼灭司一个急刹停下脚步,嘟囔道:“这是甚么?”
白门之中走出一名女子,身高一米六,油腻的头发耷拉在无神的脸上,穿着一件长袖睡衣,蹬着两只颜色不一的毛绒拖鞋,戴着一副方形的黑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杯冷掉的可可,不时地喝上一口,借此与自己的睡意做着殊死对抗。
“这地方人也太多了……”困倦的女子朝身后的人抱怨道。
“您赶紧工作吧!耽误这一会,恐怕已经有人因此死掉了!”张莲旭紧张地催促道。
“不要催我,我得倒时差。”
“你已经倒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时差了!”
析构司打了个哈欠:“倒二十四个小时相当于没倒……算了算了,到底是什么工作,非得现在做?”
说着,析构司从虚空中抽出一包钙奶饼干,隔着包装袋取出其中的饼干,蘸着冷掉的可可吃了起来。
张莲旭苦闷地一拍脑门,指了指远方科马洛夫的炁:“那么大一个异象,您是真的看不见吗?”
“我唔知啊……”析构司嚼着饼干,朝远方眺望,摇头道,“那东西,看上去很难对付,还是你们打吧,我就不掺和了。”
说完,析构司又开了一扇门,慢悠悠地走了。
张莲旭倍感无语,好在这里已经有四名大祭司了,足以和科马洛夫一战,她回头看向李德,苦闷地笑了笑。
李德点点头,跟在歼灭司之后,走向远方如同燃烧的炁。
现在是清晨六点十三分,一颗猩红色的彗星正在穿越大气层。
初升的太阳照在结界上,照在废弃的塔楼顶端,橘黄色的阳光和远方红色的炁相比,竟显得暗淡。
科马洛夫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祂以城市为幕布,行走在世界之上,有如一根燃着的火柴:祂的脖颈燃烧着,无有头颅,便用火焰替代。
歼灭司举着武器,望向科马洛夫,扭头问李世界:“我们是一起上,还是轮流上?”
李世界从怀里抽出一瓶黑阳三,一边嗑药一边说:“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