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
西凉兵提起裤带,将屋内值钱的烛台、酒杯等物塞进怀中,再在宫女身上一顿乱摸,过足了瘾之后,恋恋不舍的去找上级汇报。
“没有找到天子。”
“没有找到天子。”
“没有找到天子......”
各部的情况最终汇聚到李傕这里。
“搜!再搜!”
李傕暴跳如雷,“一定要给我找到!”
辣么大个天子待在宫中,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消失了?
士卒们收到命令,再次散开。
宦官、宫女们哭哭啼啼,一瘸一拐的刚走出房门,就又被西凉兵扛了进去。
木大,再木大。
随着时间逐渐接近正午,李傕焦躁的心也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那就是天子似乎已经跑了。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攻打皇宫之时,路上为何一点抵抗都没有。
宫中有着千余五官郎,而五官郎的职责就是宿卫皇宫,保护天子。
若天子还在,五官郎又岂会不在?
“到底是什么时候......”
李傕不明白。
他与郭汜交战,城外都有斥候巡逻。
若五官郎带着天子跑了,千余人这么大的目标,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来人,请文优过来。”
李傕没办法,只能找李儒过来议事。
少顷,李儒来到。
“将军。”
“文优啊......”
李傕把情况说了一下,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啊?”
没有天子,别说建立一个凉州人的朝廷了。
就连号令马腾的资本,他都没有了。
他与郭汜连日大战,实力损失惨重。
以李傕对马腾的了解,在失去了天子这张王牌的情况下,马腾分分钟就会调转枪口,趁他虚弱之际,把他吞并!
李儒低头,苦思冥想。
他和李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毒杀刘辩之事,注定了天下之大,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所。
李傕活,他才能活。
“唉......”
李傕看着眉目纠结的李儒,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次他没有催促,只是呆呆的望着殿外的天空。
一股穷途末路的感觉涌上李傕心头。
自己......或许活不长了吧......
“诶,有了!”
李儒竖起一根手指,脸上露出了智慧的表情。
“文优有何妙计?”
李傕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李儒。
李儒吃痛,痛呼一声。
李傕反应过来,把手松开。
“文优速速道来!”
“将军。”
李儒整理了一下衣物,“我们不是已经把天子找到了吗?”
“哈?”
李傕一愣,“在哪?”
“在哪不重要。”
李儒微微一笑,“重要的是,天子就在我们军中!”
“什么意思?”
李傕一脸疑惑,随后不满道:“我说文优啊,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天子不在宫中之事,将军知道,马腾可不知道。”
李儒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军大可诈称已经找到天子,再催促马腾攻打郭汜,烧掉粮仓。”
“天子高贵,普通人又见不到,也没法求证,马腾必不起疑。”
“将军可趁马腾与郭汜交战之际,迅速撤军远离长安,再做打算!”
“文优此言差矣。”
李傕摇摇头,“马腾此人生性多疑,我若先行撤军,他定会尾随而来,求见天子。”
“到那时,我去哪里找天子给他见?”
“这......”
李儒沉吟道:“既如此,将军可遣一军前往马腾处,以宣威侯即将到来为由,催促他烧粮,顺便督战。”
“天子被将军带走,在马腾看来,他已经没了退路,又有宣威侯在侧威胁,必不复疑!”
李傕细细思之。
如果他是马腾......
“文优妙计!”
李傕大喜,“我这就令张苞领兵前去督战!”
“将军不可!”
李儒摇摇头,“张苞外姓之将,若想稳住马腾,需得将军子侄方可。”
你都说了马腾生性多疑了,你派个外姓将领过去,他能信么?
“子侄......”
李傕顿感为难。
他没有天子在手,肯定不能再和马腾合兵了。
马腾迟早会看出端倪。
留在长安城内的将领,基本上就等于是弃子。
“将军。”
李儒开口劝道:“一个子侄,与将军全族相比,孰重孰轻?”
李傕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来人,去给暹儿传令......”
......
“天子到底是在李傕手中,还是被张新带走了?”
马腾心中不断思索。
说被张新带走了吧,李傕那边还派侄子过来催他烧粮,完全就是一副天子在手的模样。
说被李傕带走......
皇甫嵩又是怎么回事?
“孟起,你怎么看?”
马腾想不通,只能问问马超,看看好大儿有没有什么思路。
“父亲,儿觉得......”
马超思索了一番,“天子应当在李傕手中。”
“何以见得?”马腾连忙问道。
“父亲,李郭内斗之时,张新还远在数百里之外,刚刚拿下陕县。”
马超整理了一下思路。
“张济投降,数万降卒需要安抚,哪怕他在拿下陕县当日,就派了人来长安,从时间上讲也来不及。”
马腾闻言微微颔首。
挑拨离间,那是需要时间的。
更别提李傕郭汜在反目之前,感情还好得要命,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两日的时间里,就突然发展到自相攻伐,不死不休的地步?
简单来说,张新可能挑动李郭内斗,但张新挑动李郭内斗有点不太可能。
除非他在邺城之时,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
李郭内斗、偷走天子、驱使皇甫嵩......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需要何等精密的安排?
张新能将这一切全部计算在内,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纵观张新出道以来的历次战役,他并非没有吃过瘪。
若他真有如此天人之智,可以在数百里外操控长安城内的一切,当初也不会被袁绍袭了后方。
想通了这一点,马腾放下心来。
我就说嘛。
张新哪有这么可怕?
天子已被李傕带走,李郭内斗也不是由他主导,那......
“皇甫嵩呢?”
马腾看着马超,“皇甫嵩何以不守皇宫,反倒去守粮仓耶?”
马超挠挠头。
“儿以为,或许是皇甫公没有料到,李傕真敢攻打皇宫吧......”
皇宫,那是何等的神圣庄严之所?
即使董卓在世,他都不敢明目张胆的举兵攻打皇宫。
两汉四百载,也就袁氏兄弟敢做这事。
可人家也有做这事的底气。
一来,他们是打着诛宦的正义大旗。
二来,袁氏是党人领袖,事做完了,有人帮忙洗。
李傕是什么人?
武夫一个。
既师出无名,又不掌握舆论。
他怎么敢的啊?
马腾心中再无疑虑。
只要事情和张新无关,那就好办了。
正在此时,李暹大军来到马腾军附近,派人来与马腾沟通。
“你去告诉李暹。”
马腾对使者说道:“我会在这里看住郭汜,让他自行领兵去烧粮仓。”
“小人一定带到。”
使者行礼告辞。
马腾看着使者背影,微微一笑。
他留了个心眼,并未将皇甫嵩镇守粮仓之事告知李暹。
皇甫嵩这块骨头可不好啃,还是让李暹去拼吧。
等他们拼的差不多了,自己再去收玉米,先把李暹的部曲吞了再说。
当然了,如果能够生擒皇甫嵩,那就更好了!
“若能得皇甫公相助......”
马腾的心头瞬间火热起来。
迁都之后,如果皇甫嵩愿意为他站台,凉州诸侯还有谁敢不服?
使者回到李暹军中,转述马腾之言。
“让我去烧粮仓么?”
李暹看着远处街道列阵设防的郭汜军,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马寿成还是个厚道人呐......”
郭汜的主力都在和马腾对峙,粮仓那边肯定没有什么防备。
在李暹看来,马腾就是在送功劳给他。
“进军粮仓!”
李暹瞥了郭汜军阵一眼,领兵朝着粮仓去了。
郭汜军中,皇甫嵩的使者也到了。
“皇甫公在粮仓?”
郭汜有些吃惊。
皇甫嵩......
这尊大神怎么跑去守粮仓了?
“是。”
皇甫嵩的使者点了点头,“皇甫公守卫粮仓,乃是为了宣威侯大军打算,他让我问问后将军,愿不愿意帮忙。”
“愿意!愿意!”
郭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当即令伍习领了一部兵马,赶往粮仓,让他听从皇甫嵩调度。
粮仓中的那些粮食,将来都是给张新大军吃的。
他既已决意归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若今日能助皇甫嵩将粮仓守下,那会是多大的功劳?
到时候即使天子想要追究他以前的那些过错,百官都不会让吧?
伍习收到命令,迅速领着一部兵马朝着粮仓赶去,不曾想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李暹的五千大军。
李暹:你瞅啥?
伍习:瞅你咋地?
李暹:干!
伍习:那就干!
没有丝毫废话,双方的眼神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匹配上了。
“杀!”
李暹手中长矛一指。
“杀!”
伍习也毫不犹豫的举起大刀。
双方迅速列阵,前军狠狠撞在一起。
喊杀声响起。
伍习军人少,但好在街道也没那么宽,李暹空有兵力优势,却是无法发挥出来。
双方交战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李暹见拿伍习不下,不敢再耽误时间,连忙指挥士卒分兵,希望从其他街道突破。
伍习见状也开始分兵,并令人赶紧去粮仓找皇甫嵩,让他过来指挥。
自己是什么水平,皇甫嵩又是什么水平?
伍习的心里还是很有逼数的。
过了一会,去找皇甫嵩的那人回来。
“校尉,皇甫公有令,且战且退,缓缓退往粮仓。”
“遵令!”
伍习大喊一声,依照皇甫嵩之言,朝着粮仓方向缓缓退去。
李暹不明所以,还以为伍习军支持不住,当即大喜,挥军猛攻。
皇甫嵩站在粮仓的围墙上,远远望见伍习朝着这里退来,叫了一名五官郎过来。
“去,告诉伍习,让他看令旗。”
“诺。”
五官郎领命而去。
不多时,伍习阵中令旗摇动。
皇甫嵩见状也开始摇动令旗。
伍习军各部在皇甫嵩的指挥之下,在距离粮仓三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下,将各个路口都堵了起来。
“杀!”
李暹激励士气,“杀进粮仓,里面的粮食就都是你们的了!”
“杀!杀!杀!”
李暹军闻言眼睛都红了,顿时士气大振。
“顶住!”
伍习也开始激励士气,“现在指挥我们的是皇甫公,只要听他军令,一定能赢!”
“战后,朝廷定然不吝赏赐!”
“皇甫公!皇甫公!”
伍习军大声呼喝,士气瞬间提到顶点。
皇甫嵩的名头,有时候比赏赐还要有用。
皇甫公输过吗?
没有吧?
他现在在指挥我们?
那岂不是说......
赢定了!
“皇甫公?什么皇甫公?”
李暹一脸懵逼。
他的距离太远,又有房屋阻碍视线,看不到粮仓那边的皇甫嵩大纛,只知道伍习士卒突然间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喊皇甫公,然后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李暹军士卒猛然听到皇甫嵩的名头,心中涌现出一丝迟疑。
伍习军抓住机会,将李暹军反推了回去。
“顶住!顶住!”
李暹连忙大喊:“不要被敌军骗了,皇甫公早就在家养老了,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鼓起劲,攻进去,粮食都是你们的!”
对哦。
李暹军的士卒反应过来。
老将军早就退休了,这是公开的事实。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郭汜军中?
李暹军不再迟疑,奋起余勇,努力拼杀。
可惜,他们先前在宫中刚做完体力劳动,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论李暹如何催促,战线就僵持在距离粮仓三百步的地方,不得寸近。
李暹的心中十分焦急。
李傕的打算,他十分清楚。
若不能烧掉粮仓,即使他们成功逃回凉州,张新也一定会来。
必须拿下粮仓,他们李家才能得到片刻喘息之机!
双方又僵持了一会。
李暹见己方士卒不仅攻不进去,反而还不时被人反推一波,心中无奈。
“没办法了,只能去请马寿成来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