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觉得脑子里面像是闪过了一道金光,将那些混混沌沌全部都劈开,只余下清明。
睁开眼,便看到智能儿在到处找他......
回去荣国府的贾宝玉,将书房里长得极好的一盆莲瓣兰抱着,去给老祖宗请安。
这样的事情他很久没有做过,以前他有了什么能表孝心的东西,总是第一个拿给贾母。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觉得厌烦,甚至连去给老祖宗请安,都觉得有些不耐烦。
父亲拘着他在前面书房读书,他像是读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不懂。
尤其是这半年,贾宝玉更是觉得做什么都毫无兴趣,除了听父亲的话读书,其他时候都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
这种情况大概是从林妹妹搬离荣国府的时候,就开始有端倪,只是那时候比较轻一些,贾宝玉自己只觉得是心里面不痛快。
他一身大红色的衣袍,今天去拜观音,母亲让人将他打扮的精神一些,红色让人显得精气神十足。
回到家他也没换下来,亲自抱着兰花去了荣禧堂。
荣禧堂外面守着的婆子,远远看到宝玉过来,像是见到什么稀客一样,忙不迭的大喊,
“宝二爷来了,快去和老太太说,宝二爷过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一路通传声直到正房,正在和人打叶子牌的贾母听了这话,将牌一推,笑着,
“我这孙儿久不肯过来,我听说他今天出门去上香了,看来这是得了菩萨的点化,终于想起来我这老东西了。”
外头打帘子的丫头将帘子掀开,宝玉大踏步走了进来。
进门先将兰花给鸳鸯,然后一拂衣摆,跪下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孙儿来给您请安。”
宝玉抬起头,老太太见他一双桃花眼都像是在笑一样,一身红袍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神情之间似乎已经褪去了孩提的懵懂,已经是满满的少年感。
“快起来吧,我这许久不见你,怎么感觉一下子竟然长大了。”贾母见宝玉这样乖巧,心里面也高兴。
毕竟这是她宠了十几年的孙儿,即便是有王熙凤最近也诞下麟儿,但那是重孙了,孙子辈儿她最宠的始终还是宝玉。
“老太太,孙儿别无他物,只有这一盆莲瓣兰,却是这几年细心照料的,倒也值得一观。”
鸳鸯将兰花摆好给老太太欣赏,
“宝玉越发懂事了,这兰花养得真是不错。”
“老太太真是好福气,我那孙儿若是有宝玉一半的孝心,我做梦都要笑醒来。”
几个牌搭子,都是贾家旁支依附过来住在宁荣街的太太们,这时候都齐口夸起宝玉来。
老太太心情畅快,这一次竟然一点也客气,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别把他夸坏了”之类的话,反而是照单全收下,又笑盈盈地招呼宝玉,
“快过来我看看,这几年你父亲让人看着你读书,我看着都有些魔怔了,还是现在好。这才是我的宝玉呢!”
贾母让贾宝玉坐在自己身边,仔细的看了又看。
“是孙儿不孝顺,原先让祖母和父亲母亲太过忧心,如今算是长大了一些,也多少懂得了道理,往后万万不会像原来那样糊涂了。”贾宝玉话里透着一些羞愧。
“说这是什么话,你用功读书,自然是好事。只是往后也要注意休息,这脸上的肉都要瘦没了......是不是下人伺候的不尽心,往后还是来我这边吃饭的好。”贾母心疼的瞧着宝玉,原来那胖乎乎的满月脸,现在都瘦出尖下巴来了。
虽说看起来是俊朗了不少,不像原来还有些婴儿肥,不过作为一个极度宠爱孩子的祖母,老太太怎么能看得了这样的宝玉。
在她看来,这就是下面的人没有照顾好,才让她的宝贝孙子受了罪,瘦成了现在这样。
“老太太,您只看到我瘦了,没看到我还长高不少呢!”宝玉笑嘻嘻地站起来,比划了一下,
“我开春时候和现在的身量差着多半乍呢,往年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还真是高了不少。小孩子长得快,费衣服,鸳鸯去把库房里面那贡缎和蜀锦都找出来,让人给宝玉裁新衣服。还有上个月林家送南边送来的节礼,我记得里面有不少好布料,去看看有适合宝玉的,都找出来。”
贾母宠爱一个人的表现,就是不停的将自己手里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他。
想当初对黛玉也是如此,这些日子也就只有那才一个多月的贾蔺受到了这项殊荣。
至于宝玉,因为很久不来这边,贾母也就是想起来了才会让人去看一看他,去给他送一些东西。
不过贾宝玉也不是每次收到东西,都会到荣禧堂来和老太太道谢,五次里面能来一次也就是了。
这也就导致贾母觉得自己的偏爱似乎有些一厢情愿,慢慢的心也就淡了下来。
贾宝玉这一次送兰花过来,还是这两年除了年节寿辰之外,贾母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
祖孙几人欢欢喜喜地说着话,这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偏到了南巡那边去了。
“老太太,我听父亲说,这一次林妹妹也跟着南巡队伍要去苏州那边去。”
“她几年没有回过家,想要回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贾母也知道此事,黛玉出发之前还特地过来了一趟,说自己这几个月都不在京城,不能来给老祖宗请安。
相较之下,贾母真觉得自己疼黛玉这孩子,没白疼。
多贴心啊!
“林妹妹这一去,还会回来吗?”贾宝玉小心地问。
他心里面有一个疑问,这个疑问必须要林妹妹才能解答。
这疑问解答不了,他觉得自己早晚还是要回到那样糊里糊涂的状态。
“怎么能不回来呢!”贾母觉得贾宝玉问的天真,
“你林姑父在南边做大官,他就你林妹妹一个骨肉,要是不放在京城,有些人放心不下。”
贾宝玉觉得心里面没来由地有些疼,
“妹妹和姑父这样骨肉分离,不能共享天伦,实在是太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