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蛟别院位于咸宁县西南,是郡主在此地的一处歇脚处。郡主一年之中有四分之一的时间,会在陈泽的军中练兵,这一处住所,是秦王掏了自己的私库,给自己妹妹建造的,可见兄妹之间感情颇深。
驸马茹鉴晚了一日到达,正好和儿子同一时间进了城门,只不过一个从东门进,一个从西门进。
亲人相见总是高兴幸福的。
“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茹子期和茹子愉双双跪在郡主和驸马面前,磕头请罪。
本来是要好好发火的郡主,哪怕心肠再硬,看到死里逃生的两个孩子,这个心也软了。特别是看到茹子期那惨白的脸色,三三那瘦削的脸颊,腹内早就准备好的一通说教和惩罚,早就化作了绕指柔。她颤抖着手揽住两个孩子,毫无战场女杀神的铁血风范,嚎啕大哭了一场。
驸马是个严肃稳重的文人,向来情绪不外露,但此刻也是双目微红,站在郡主身边,几次想伸手,最后还是没有揽上去,只是拍了拍郡主的肩膀。
“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郡主不是一个不通人情的母亲。她深知,雏鹰不经历风雨无法翱翔天空,鱼仔不搏击风浪,无法遨游江河。她的孩子,就该在困境中磨练出坚韧不拔的意志力,这样才能在她和驸马百年后,镇住这八百里秦川,为大明筑起一道坚实的边塞防线。
茹鉴自己带了郡主府的府医,在母子叙过私话后,提议让府医诊治一下。
“爹,不需要了吧!”茹子期觉得此行为有伤黄诚的面子,“黄先生将我照顾的很好。我并无任何不适。而且,伤势好了大半,并不需要进一步治疗。过度治疗,于身体也不利。”
黄诚倒是实诚和谦虚:“大公子仁厚!医道无先后,多一个人诊治,就多一分保障。其实我建议,还是请言姑娘过来,一同会诊。当初大公子的伤在右下腹,位置过于,诶,过于……”黄诚本不是个委婉的人,但事涉郡主府颜面,到底还是语塞了一阵。
“言姑娘是第一个救治大公子的人,且亲眼见过大公子未愈合的伤口,知晓伤口的深度和宽度,对于是否伤及,诶,伤及……比较清楚。”黄诚说话间又开始支支吾吾了一阵。
茹子期大惊:“黄先生,此事你从未和我提过。”
黄诚拱手打直球:“大公子恕罪,先前不提,那是考虑到你刚从鬼门关回来,怕你受不了这个刺激;后来途中未提,也是考虑到归途不畅,在下也是不愿意给你增添烦恼。”
“你!”茹子期简直无语。
“那便请言姑娘过来,我们军旅世家,没什么好讳疾忌医的。”郡主豪情万丈,连对待自己嫡长子的人生大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尽管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但茹子期还是涨红了脸,事关男人尊严,如何能叫一个姑娘前来诊治!先前不知道自己伤的位置如此尴尬,叫言梓婋看了,也就看了。现在听黄诚这般说,他如何还能坦然对待?
“娘,言姑娘是个女子,且云英未嫁,如何能给我看病。府医乃是京城太医院出身,和黄先生一起,定然能给儿子看好。何必再找外人?”茹子期拒绝。
茹鉴还不知道梓婋给众人带来的震撼,文人脑袋的他直接道:“这有何难,要是家世清白,你就纳了她先做个通房,等你正式娶妻了,抬个侧室,于她一个商人,也是莫大的荣耀!”
三三在一边听了,立马叫起来:“不行不行!阿婋姐姐是我的,我说了等我长大我来娶的,怎么能给哥哥当小老婆!”
在场没有谁把三三的话当回事,茹子期苦笑着道:“爹,凭言姑娘的本事,估计连我正妻的位置都不一定看得上。刚才护送我回来的二十二名护卫,哪里是普通商人能拥有的?”
郡主并不想在此时此刻商讨她忧心的事,就直接道:“好了,孩子们才回来。先安顿好再说。请不请言姑娘看诊,我们的感谢宴都是要办的。到时候请言姑娘过来,让府医、黄先生和她好好请教一番子期的伤势,届时,言姑娘哪怕不方便亲自看,给点中肯的意见也是好的。”
楚轶一行在将茹子期送到后,就被腾蛟别院的管家安排在了偏厅。
“各位英雄辛苦了,请在此地稍作歇息,等家主那头说完话,会请你们去内堂说话。”管家很年轻,不到三十的样子,白面无须,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一言一行都不像个管家,倒像个幕僚。
留尘道:“那就麻烦管家了。”
客套完,管家就退了出去。楚轶坐在队伍的最末,两只眼睛扫视着四周。
“接来下我们怎么办?”留尘走到楚轶身边。
楚轶抬眼看了看留尘,低声道:“离开这里,和在尘他们汇合。”在尘是带着二十人去保护梓婋的领队。
留尘见楚轶神色警惕,就知趣地没再继续说话。转身之间,只听得外间传来小孩高声说话的声音:
“哥哥,我跟你说,阿婋姐姐以后要给你当弟媳妇的,你可不能让她当你的小老婆!”三三稚嫩却又严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粗犷,似乎要在气势上压倒他的大哥。
茹子期的声音又紧接着传来:“你小子,才多大,毛都没长齐,还想娶媳妇儿了!”
三三哼了一声:“哼!你懂什么,阿婋姐姐多厉害。明明一点功夫都没有,还救了你又救了我,还那么能赚钱。我要是娶到她,我一辈子都高枕无忧了。”
“臭小子!”茹子期斥骂连连,“感情你娶老婆就是为了吃软饭。叫爹娘知道了,打断你的腿!没出息!”
接着兄弟两个应该是走远了,听不清他们后面的说话内容了。
一众护卫都听的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只有楚轶露出的双眼,阴云密布。
“一会儿你去应付一下,少说几句,我们尽快离开!”楚轶声音带着寒气,“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
留尘耸了个肩,表示抱歉,听到了你要被绿的绯闻。
腾蛟别院的宴会办的很急但不失排场,梓婋头天早上接到邀请,第二天人就上了郡主亲派的马车。
“言姑娘,郡主宴请,我和你同去!”陈泽骑着马悠哉地出现在马车一旁。
梓婋撩起车帘探出头来:“陈将军你好,既是同路,那就一起吧!”
骑着马跟在一边的笑尘,见到陈泽,脸色就毫不掩饰地拉了下来,他见梓婋和陈泽打招呼,直接飞身上了马车,钻进了轿厢,在梓婋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扯下车帘,严肃地对梓婋道:“阿姐,你眼睛还没好透,不要看碍眼的东西。”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了。陈泽听在耳朵里,一度火冒三丈。
梓婋无奈地对笑尘道:“你这是怎么了?这般不礼貌?陈将军是我的恩人,没有他,哪有你我姐弟重逢?一会儿下车了,跟陈将军打个招呼。不可这般任性。”
笑尘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又引得梓婋不满:“你怎么还耍小性子呢?叫书意看到,保管好好笑话你一番。听话,嗯?”
“知道了!”笑尘不情不愿的声音传出马车,陈泽的心情立马大好。
“唰!”车帘又被掀起,梓婋探出脑袋,依旧蒙着布带子的脸,带着歉意的笑,“舍弟不懂事,让陈将军见笑了。等下了车,我让他给你道歉。”
陈泽这个时候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大度起来了:“无妨,小孩子么,闹些情绪也是正常的。三三还时不时和我拌嘴呢!做大人的还能和小孩子计较吗?哈哈!”
“你说谁是小孩子!”笑尘扒拉开梓婋,也伸出了头。
“够了,坐回去!”梓婋将笑尘又扯回去,厉声训斥道。
陈泽听着马车内传来的教训声,面部表情十分舒爽。
“将军,你要不把你这笑收收?”身边的随从提醒道,“这幸灾乐祸的也太明显了。”
“去!”陈泽立马变了脸色,赏了对方一鞭子,对方倒是躲的快,压根儿没打着。
一队人马就这么慢悠悠地朝腾蛟别院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