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热内卢的国会大厦外,上千名种植园主举着标语牌聚集在广场上。圣保罗州咖啡园主协会主席若泽·门德斯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挥舞着《巴西农业法》副本,羊皮纸封面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佩纳总统要毁掉巴西的根基!”他的声音透过黄铜喇叭传遍广场,“提高原料出口税?把耕地划给工厂?我们绝不同意!”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应,有人举着咖啡枝和橡胶叶高喊:“工厂滚出巴西!”“保护我们的土地!”门德斯的家族拥有圣保罗州最大的咖啡园,上个月刚拒绝了总统府提出的“土地入股工厂”方案,此刻他勒住马缰,指着国会大厦的圆顶:“财政部长皮涅罗就是联合帝国北方党的傀儡!他引进的那些钢铁设备,根本就是为了让北方党控制我们的矿业——陈宏斌的电报我都看见了,他们要在米纳斯吉拉斯州开铁矿,租期99年!”
总统府内,佩纳看着广场的骚乱,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焦虑的节奏。陆军部长卡洛斯·莫拉莱斯推门进来,军帽上的羽毛歪向一边:“总统先生,圣保罗的民兵已经哗变了,他们扣押了运往工业区的机器。门德斯说,除非取消工业法案,否则就停止向里约供应咖啡——现在港口的咖啡库存只够三天了。”
“这群短视的家伙!”佩纳把巴西的工业规划图拍在桌上,图上用红笔标出的工厂位置,大多与种植园的土地接壤,“他们以为保住咖啡园就能高枕无忧?印度帝国的福尔摩斯侯爵昨天发来电报,说德里的纺织厂已经开始用巴西棉花织布,再卖回南美——我们的原料,正在变成别人赚我们钱的工具!”
这时,财政部长皮涅罗脸色苍白地闯进来,手里的电报差点掉在地上:“总统先生,联合帝国南洋党的副党首陈德康来了,就在港口。他说南洋联邦的橡胶商愿意贷款给我们建工厂,但要以亚马逊的橡胶园作为抵押——这分明是想趁机吞并我们的橡胶产业!”
“还有更糟的。”莫拉莱斯补充道,“英国的汇丰银行驻里约分行经理说,只要我们放弃和北方党合作,他们可以提供低息贷款,但要我们保证英国纺织厂优先获得巴西棉花——这和被殖民有什么区别?”
佩纳的目光落在窗外,广场上的种植园主已经开始焚烧工业法案的复印件,黑烟在蓝天上拖出丑陋的痕迹。他想起上个月美国新任总统塔夫脱的特使带来的口信:“南美是美国的后院,巴西的工业发展,最好先和华盛顿商量。”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才明白这话的分量。
三天后,美国特使、国务卿菲兰德·诺克斯突然出现在里约热内卢。他在总统府的会谈中,把一份《美巴贸易协定》推到佩纳面前:“总统先生,塔夫脱总统很欣赏巴西的发展意愿,但南美需要统一的经济秩序。”他指着协定中的条款,“美国愿意提供500万美元贷款,帮助巴西建工厂,但这些工厂必须采购美国的机器,产品也要优先卖给美国——这是为了‘防止欧洲资本渗透南美’。”
“这和控制我们的工业有什么区别?”佩纳指着条款中的“美国工程师监督权”,“你们的钢铁大王卡内基早就盯着米纳斯吉拉斯的铁矿了,现在想借贷款插手,没门!”
诺克斯冷笑一声,掏出一份美国海军的部署图:“总统先生,美国的‘密歇根号’战列舰就在里约港外。塔夫脱总统说,‘门罗主义’不允许欧洲或亚洲势力染指南美——联合帝国北方党想在巴西开铁矿?他们的船敢来,我们就敢扣!”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威胁,“上个月阿根廷想从德国买火炮,结果他们的牛肉出口到美国被加征了30%的关税——巴西想试试吗?”
佩纳的手指攥紧了桌布,桌布上绣着的巴西国徽,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这时,工业企业家席尔瓦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工厂的设备清单:“总统先生,联合帝国南方党的副党首林建斌派人送来消息,他们愿意以成本价出售纺织机器,不加任何附加条件——但前提是我们用巴西的棉花抵账,价格按市场价算。”
“南方党这是想抢北方党的生意!”皮涅罗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和北方党斗得厉害,我们可以利用这点。”他看着诺克斯,“国务卿先生,看来巴西的工业合作伙伴,不止美国一个。”
诺克斯的脸色沉了下来:“联合帝国的党派斗争是他们的事,但南美是美国的底线。”他站起身,把协定摔在桌上,“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否则美国将对巴西的咖啡加征关税——我想门德斯那些种植园主,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诺克斯走后,佩纳立刻召集内阁开会。席尔瓦首先发言:“南方党的条件确实优惠,他们的纺织机质量不错,去年南洋联邦的橡胶厂用了之后,效率提高了不少。陈德康虽然精明,但至少不像美国人那样逼我们签不平等条约。”
“可种植园主那边怎么办?”农业部长阿尔维斯忧心忡忡,“门德斯已经联合了里约的咖啡商,说要是政府继续和联合帝国合作,他们就罢市。”
“那就给他们点甜头。”佩纳突然说,手指在咖啡出口报表上一点,“告诉门德斯,只要他们同意工业法案,政府可以减免咖啡园的土地税,还可以用工厂的股份抵税——让他们明白,工业发展了,巴西的购买力提高,他们的咖啡才能卖得更好。”
就在这时,皮涅罗收到了北方党副党首陈宏斌的电报,上面只有一句话:“铁矿合作可让利10%,不附加政治条件,只盼长期生意。”皮涅罗眼睛一亮:“北方党这是在和南方党竞争!我们可以趁机压低价格,同时和两边谈,谁的条件好就跟谁合作。”
一周后,巴西国会终于通过了修改后的工业法案。种植园主们获得了土地税减免,门德斯虽然仍有不满,但看到其他咖啡园主开始用股份抵税,也只好暂时妥协。美国的诺克斯看着巴西与联合帝国南方党签订的纺织机采购合同,气得把咖啡杯摔在地上,但面对巴西“同时与多国合作”的策略,一时也找不到加征关税的借口——毕竟美国的牛肉和机器,也需要巴西的市场。
里约热内卢的工业区里,第一台来自联合帝国的纺织机开始运转。席尔瓦站在机器旁,看着巴西棉花被纺成棉纱,眼里的光比机器的轰鸣更亮。远处的咖啡园里,门德斯的儿子正在学习工业管理——他父亲最终同意他进入工厂工作,因为皮涅罗算过一笔账:工厂建成后,巴西的棉布价格会下降,咖啡农的穿衣成本也能降低。
美国的“密歇根号”战列舰悄悄驶离了里约港,但诺克斯的电报留在了美国驻巴西使馆:“密切关注联合帝国在巴西的资本动向,防止他们掌控关键产业。”塔夫脱总统在华盛顿的会议上强调:“南美不能出现第二个‘联合帝国’,巴西的工业,必须在美国的影响之下。”
德里的印度帝国首相府里,乔治亚公爵看着巴西的新闻,对福尔摩斯侯爵说道:“巴西的棉花终究还是要变成布,我们的纺织厂得加快速度。”侯爵笑着点头:“让格伦维尔伯爵去趟里约,就说印度愿意购买巴西的棉布,帮他们打开非洲市场——生意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
里约的夜晚,工业区的灯光与咖啡园的篝火交织在一起。佩纳总统站在总统府的露台上,知道这只是开始——种植园主的不满、外国资本的觊觎、美国的警惕,像三座大山压在巴西的工业之路上。但当他听到纺织机的轰鸣声混着咖啡农的笑声传来时,突然觉得,只要能在这些力量之间找到平衡,巴西的工厂,总会慢慢多起来的。
广场上的标语牌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工业区的招工启事。有人在启事下用粉笔写道:“这里需要咖啡农,也需要工程师。”这句话,或许正是巴西在农业与工业之间,找到的第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