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苍白,透过“栖茜阁”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吝啬地洒在店内温暖的原木色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研磨咖啡豆的醇厚香气、烤面包的焦糖甜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松木和油漆的淡淡气息——那是新装修的味道,混合着一种名为“希望”的、脆弱而珍贵的气息。
司马茜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手腕上,那道被翡翠镯子碎片划伤的、已经结痂的浅粉色疤痕清晰可见,像一道无声的宣言。她腰系一条深咖色的亚麻围裙,上面沾染了几点咖啡渍和面粉的痕迹。此刻,她正站在吧台后,动作娴熟而专注地操作着那台崭新的、锃亮的La Marzocco咖啡机。蒸汽棒发出“呲呲”的轻响,牛奶在金属拉花缸里旋转、膨胀,被她手腕灵巧地一抖,一朵细腻的郁金香图案便完美地绽放在卡布奇诺洁白的奶泡上。
“您的卡布奇诺,请慢用。” 她将精致的骨瓷杯轻轻推到一位穿着得体、正在看书的年轻女顾客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真诚而略带疲惫的微笑。那笑容不再是豪门里练习了千百遍的、完美的面具,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些许尘埃仆仆的烟火气。
环顾店内。简洁利落的北欧风设计,暖色调的原木桌椅,点缀着几株生机勃勃的绿植。墙壁上挂着几幅本地新锐画家的抽象作品,色彩明快而富有张力。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几个客人散落在角落:看书的女孩,低声交谈的一对闺蜜,还有一个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的年轻人。一切都符合司马茜最初的设想——一个温暖的、有格调的、可以让人暂时逃离喧嚣、喘口气的社区空间。她看着这一幕,心底涌起一丝微弱的满足感。这小小的“栖茜阁”,是她砸碎金丝牢笼后,用全部积蓄和孤注一掷的勇气,为自己搭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避风港。虽然累,但为自己打工的踏实感,是过去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未给予过的。
“老板娘!再来份蔓越莓司康!打包!” 熟客张姐的大嗓门响起,带着爽朗的笑意。她是附近小区的热心肠,也是“栖茜阁”最早的支持者之一。
“好嘞!马上!” 司马茜扬声应道,脸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她转身从玻璃展示柜里取出最后两个金黄诱人的司康,麻利地装进印着“栖茜阁”Logo的牛皮纸袋。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与微弱的暖意,如同冬日里薄薄的冰层,脆弱得不堪一击。
“叮铃铃——”
咖啡馆的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得门框上的铜铃发出一阵急促而刺耳的乱响!一阵裹挟着寒意的冷风猛地灌入,吹得几张桌上的餐巾纸簌簌飘落。
一个穿着印有“漫咖啡”Logo蓝色冲锋衣、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小伙闯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匆忙。他看也没看店内的环境和客人,径直走到每张桌子前,动作粗暴地将一张张色彩鲜艳的促销传单“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动作之快,甚至打翻了一位客人手边半杯柠檬水!
“喂!你干什么?!” 被打扰的客人不满地叫了起来。
小伙子充耳不闻,继续他的“工作”,最后将一叠厚厚的传单重重地拍在了司马茜面前干净的吧台上,溅起几点咖啡渍。
“漫咖啡新店开业!就在街口转角!全场饮品第二杯半价!充值五百送三百!欢迎光临!” 他像复读机一样快速念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 司马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叫住了他。她拿起吧台上那张印着“漫咖啡”巨大Logo和诱人折扣的传单,纸张光鲜亮丽,设计感十足,上面“第二杯半价”、“充值巨惠”的字眼像一把把刺刀,扎得她眼睛生疼。她指着传单上“街口转角”的位置,那地方离“栖茜阁”不到一百米!“你们发传单可以,但请注意方式!这是我的店!”
小伙子回头,瞥了一眼司马茜和她身后并不算大的店面,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不耐烦:“老板让发的,我就负责发完。有意见找我们店长去。” 说完,拉低帽檐,推开门,又一阵冷风灌入后,他消失在门外。
店内一片死寂。刚才的温馨氛围荡然无存。客人们面面相觑,有的拿起那张刺眼的传单翻看,有的则皱起了眉头。那个被打翻水的客人低声抱怨着,用纸巾擦拭着溅湿的衣袖。空气里只剩下爵士乐尴尬地流淌。
司马茜紧紧攥着那张传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边缘锋利的触感,像“漫咖啡”那赤裸裸的宣战书。连锁巨头!资本碾压!第二杯半价?充值五百送三百?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促销策略,根本不是她这种小本经营的社区咖啡馆能承受的!她仿佛已经看到那些被折扣吸引走的、原本属于“栖茜阁”的熟客!
“老板娘,结账。” 那位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年轻人站起身,语气平淡。他甚至没看一眼吧台旁小黑板上手写的、司马茜精心设计的今日特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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