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哀嚎声里第一次出现了愤怒，那愤怒不是针对莉娅，而是针对约翰——因为他给了它们希望，又亲手将它掐灭。
约翰望着重新闭合的黑暗，眼底的金色火焰渐渐暗淡。
“审判从不宽恕，”他低声说。
轰——
万柄光剑如同逆流的银河，在同一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向莉娅攒射而去。空气被灼烧成真空，花草树木被光压下化作齑粉，连时间本身都像被拉长的玻璃般“咔啦”作响。
莉娅的黑发在光瀑中狂舞，瞳孔缩成一条漆黑的缝。
“万蛇防御。”
她双手反握镰刀，刀尖刺入自己影子的咽喉，影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轰然炸成遮天黑雾。下一刻，雾中爆出第一声鳞片摩擦的脆响——
嘶——
一条、十条、百条、千条……上万条黑蛇从雾中弹射而出。它们由纯粹的死亡凝成，蛇鳞是反光的墓碑，蛇信是滴落的丧钟。
蛇群在空中拧成螺旋，首尾相衔，化作一堵不断蠕动的黑墙。
第一波光剑撞了上来。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光与暗接触的瞬间，黑蛇发出被沸水浇淋的嘶嘶声，鳞片剥落，骨骼蒸发，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
但蛇群无穷无尽，前一条刚化作青烟，后一条已补上缺口；缺口刚合拢，便被下一柄光剑再次撕开。
光与暗的交界处，诞生了一朵由灰烬与光屑构成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是一条被超度或吞噬的生命。
莉娅站在蛇墙之后，黑袍被光压撕得猎猎作响，她能感觉到——那些光剑在“数”她的蛇，每一剑都精准地对应一条命，不多不少。这不是审判，是清算。
噗！
一柄漏网的光剑穿透蛇墙，贯穿她的左肩。伤口没有血，只有黑雾从破洞中喷出，像被戳破的水袋。
紧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她的身体在短短一次呼吸里被扎成几次伤害，黑雾从每个洞口涌出，在空气中凝成扭曲的人脸——那些是她曾收割的灵魂，此刻正趁机逃离。
“不能防御了。”
她轻声说，镰刀在她掌心旋转半周，刀背磕在自己锁骨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像关闭某道门的信号，所有黑蛇在同一刻僵直，然后集体炸裂成黑雾。
黑雾未落，莉娅已消失在原地。
约翰瞳孔骤缩，他看见一道漆黑的裂缝在自己面前展开——那不是空间裂缝，是莉娅本人。
她太快了，快到光剑的尾焰还来不及追上她的残影，死亡镰刀挥落。
刀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弧线的终点是约翰的颈动脉，刀未至，刀风已在他皮肤上割开细密的血口。
但约翰只是微微侧身，右手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柄由纯粹光凝成的大剑——没有剑格，没有剑脊，只有一道炽白的线。
“你想近身战？”
铛！！！
镰刀与大剑相撞的瞬间，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肉眼可见的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涟漪，从碰撞点扩散开来。
莉娅的镰刀突然“活”了过来。刀柄在她掌心融化，化作黑蛇缠上约翰的光剑；
刀锋分裂成十二枚獠牙，绕过剑身，咬向他的手腕。约翰手腕一翻，光剑表面爆发出日珥般的火舌，将黑蛇烧得吱哇乱叫。
但火舌未灭，莉娅已抬膝撞向他的小腹——
砰！
约翰整个人被踹得倒飞出去，后背撞碎一根三人合抱的石柱。
碎石飞溅中，他看见莉娅的瞳孔已完全变成蛇的竖瞳，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细密的倒钩状牙齿。
“你教我的，”她轻声说，声音像蛇信舔过耳廓，“审判从不宽恕——包括你。”
她拖着镰刀走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道燃烧的黑痕。
约翰拄剑站起，光剑的剑锋因刚才的撞击出现一道裂纹，裂纹里渗出金色的血。
约翰的指节在剑柄上收紧，裂纹中渗出的金血顺着光纹流淌，像一条被激怒的河流。
他没有擦血，也没有后退，反而把剑横到胸前，让那道裂纹正对自己心脏的位置——仿佛故意把弱点亮给死神。
“莉娅，”他低声唤她，声音混着血与光，“你记不记得——圣光也会流血？”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裂纹“嗤啦”一声彻底撕开。光剑并未崩碎，而是像被剥开的茧，喷出炽白的火瀑。
火瀑中浮现六片燃烧的羽翼，每一片都由细小的剑形光芒编织而成。
羽翼舒展，约翰整个人被托离地面，悬浮在熔金般的风暴中央。
【圣裁·羽化形态】
这是典籍里被列为“失落的最终式”的征兆——使用者把自身灵魂碾作燃料，将“审判”提升到对己亦不留余地的境地。
莉娅的竖瞳微缩，镰刀本能地横挡。下一秒，她听见自己影子里传来万蛇同时嘶叫的哀鸣——它们嗅到了天敌的焚风。
约翰抬手，被羽翼映得近乎透明的手掌对准莉娅，五指缓缓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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