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超《戒网》?!”
“郑学士竟如此推崇?!”
“郑学士慧眼!此词当浮一大白!”
“快!快取纸笔来!如此绝妙好词,一字千金,岂容错过?”
“此等筋骨气魄,柳七郎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怕也稍逊风骚了!”
“......”
那些原本还在细细咀嚼词句的文人墨客,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涌向悬挂词板的下方,拥挤着、伸长脖子,争相目睹这被探花郎誉为“汴京词坛新风”的惊世之作。
更有心急的,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借着明亮的灯火,开始奋笔疾书,试图将那墨迹淋漓的词句一字不漏地誊抄下来。
场面一时竟有些混乱,伙计们不得不赶紧上前维持秩序,在词板前隔出一小块空地。
三楼雅间外,韩执站在雕花围栏前,将楼下的盛况尽收眼底,脸上的表情颇为精彩。
他摸了摸鼻子,对苏轸低声嘟囔:“这郑同年......夸得也太狠了些。《戒网》......咳,那好歹也是......”
他想起《戒网》的来历,后面的话便含糊了下去,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微妙的赧然。说出来了,别说会不会丢人了,有没有人信都是另外一回事儿。
苏轸挽着他的手臂,闻言侧过头看他,烛光映在她含笑的眼眸中,流转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温柔的促狭。她轻轻捏了捏韩执的胳膊,声音低柔,带着一丝调侃:
“官人这是羞了?郑学士是真心实意地赞这首《赤伶》,说其立意高远,气魄非凡。”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陈师师、赵香香、徐冬冬三人重新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红晕,显然是刚从楼下那热烈的场面中抽身。
赵香香最是藏不住情绪,几乎是雀跃着扑到婴儿车边,声音清脆带着午后的活力:“韩官人!苏娘子!你们可听见了?郑学士那番话,可真是解气!看谁日后还敢说三道四!”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去逗弄小西瓜,指尖轻轻点着婴儿嫩滑的脸蛋,阳光照得她发间的珠翠闪闪发光,“小西瓜,你大人可了不得啦!”
然而,她话音未落,原本安静吮着小拳头的二西瓜,小身子猛地一抽,像是被楼下骤然爆发的喧哗声浪惊扰到了。那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光,小嘴一瘪,细弱却尖锐的哭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这哭声像是点燃了引线,旁边正被赵香香逗得咯咯笑的小西瓜,笑声戛然而止。他茫然地转动小脑袋,寻找声音来源。
当看到妹妹哭得小脸通红时,仿佛被这悲伤的情绪感染,小嘴也委屈地向下撇去,紧接着,更响亮的、带着抗议意味的嚎啕声也加入了进来
两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肺活量惊人,一高一低,此起彼伏的哭声瞬间塞满了雅间,盖过了楼下隐约传来的议论和喧哗。
“哎哟!小祖宗们!”韩执头皮一麻,刚才被万众瞩目的那点小得意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手忙脚乱地俯身去哄,“不哭不哭,耶耶在呢!楼下那些叔叔伯伯不是在吵架,是在夸耶耶呢......”
苏轸更是心疼,立刻将二西瓜从婴儿车里抱了起来,熟练地轻拍着她的背,在雅间里来回踱步,柔声哼着摇篮曲:
“哦哦......二西瓜乖,不怕不怕,娘亲抱着呢......”
陈师师、赵香香和徐冬冬也吓了一跳,脸上激动的红晕迅速褪去,换上了关切。
“哎呀!定是方才楼下喧哗,惊着小郎君和小娘子了!”陈师师蹙眉,忙示意丫鬟道,“快,把窗户关上些!再去取些温热的牛乳羹来,看能不能安抚一下。”
她自己也快步走到婴儿车旁,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西瓜,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伸手虚虚护着,怕他扭动得太厉害。
赵香香更是手足无措,慌乱地想帮忙,指尖刚碰到小西瓜挥舞的小手,那滚烫的触感和孩子激烈的抗拒让她又立刻缩回手,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跺脚。
徐冬冬则默默走到来回踱步的苏轸身边,看着哭得打嗝、小脸憋得发紫的二西瓜,道:“苏娘子,小娘子怕是困倦到了极点,又骤然受惊,心神不宁,难以安抚。
“此处人声气息还是太杂,不若先抱去备好的厢房?那边更安静,也方便哄睡。小郎君怕也是同样情况。”
苏轸怀里的二西瓜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背过气去,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揪得她心都要碎了。她一边用脸颊贴着女儿滚烫的小脸,感受那剧烈的震颤。
韩执正被小西瓜蹬得满头大汗,襁褓都快散开,闻言赶紧用臂弯托住儿子的小脑袋和后背,另一手抄起他的小屁股,笨拙地将他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头。
小西瓜骤然换了姿势,哭声一顿,随即又爆发出更响亮的嚎啕,小脑袋拼命往韩执颈窝里钻,滚烫的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他一脖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不哭不哭!耶耶在呢!” 韩执手忙脚乱地拍着儿子的背。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守在婴儿车旁的小黑猛地立了起来!它喉咙里发出焦急的低呜,后腿一蹬,竟敏捷地跳上了韩执旁边的锦垫。
他努力仰起头,伸出湿漉漉、温热的舌头,急切地、一遍遍地舔舐着小西瓜哭得湿漉漉的小脸蛋和挂着鼻涕泡泡的小下巴。
那温热的触感和小动物特有的、带着安抚气息的舔舐,让小西瓜的哭声骤然减弱了一瞬!
他抽噎着,茫然地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模糊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小黑湿漉漉的鼻头和乌黑关切的眼睛,小嘴委屈地瘪了瘪,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带着巨大委屈的抽泣。
陈师师见机极快,立刻道:“快!趁现在!去厢房!”
丫鬟早已打起珠帘。
苏轸抱着仍在抽噎的二西瓜,韩执抱着总算哭声稍歇、却还一抽一抽、委屈巴巴趴在他肩头的小西瓜,在陈师师三人和丫鬟的簇拥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喧声隐约的回廊,快步走向东头那间早已备好的雅致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