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篷马车碌碌驶出京城东门,将巍峨的城墙和渐渐喧嚣的市井远远抛在身后。越往郊外,道路越发崎岖,人烟也愈发稀少。车帘晃动间,秋染染能看到外面迅速倒退的、开始变得荒凉的景色,心中那点逃出牢笼的短暂轻松,很快被对前路未知的恐惧和对侯爷处境的担忧所取代。
风逸尘驾着车,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神色凝重地关注着道路和周围的情况。他偶尔会回头宽慰秋染染两句:“放心吧,秋姑娘,这条路小爷我熟,保管把你安全送到林子外边。不过说好了,我只送你到外围,那林子里面邪门得很,咱们能不进去尽量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找找线索,成不?”
秋染染知道他是担心,点了点头,没有坚持。但她心中清楚,若只是在外面徘徊,恐怕难以触及核心的秘密。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周围的空气似乎开始变得潮湿阴冷,光线也莫名地暗淡下来,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了天地。远处,一片无边无际的、被浓白雾气彻底吞噬的山林轮廓,如同匍匐的巨兽,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迷雾森林到了。
尚未真正靠近,一股混合着腐烂枝叶、湿润泥土和某种奇异腥甜的熟悉气味便随风飘来,让秋染染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这里,她最初降临,也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风逸尘勒住马,将马车停在距离森林边缘尚有百丈远的一处隐蔽灌木丛后。“只能到这里了。”他跳下马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再往前,很容易被林子里的东西或者可能存在的暗哨发现。”
秋染染也下了车,望着那片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雾,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怀中的阴珏(虽然不在,但那感应犹在)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仿佛在回应着森林深处的某种召唤。
“风大哥,谢谢你送我到这里。”秋染染转身,对风逸尘郑重地行了一礼,“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那怎么行!”风逸尘立刻反对,“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这太危险了!”
“你留在外面接应更重要。”秋染染坚持道,眼神清澈而坚定,“如果我遇到危险,或者找到线索需要传递,外面必须有人。而且,如果……如果侯爷找来,你也好跟他解释。”
提到侯爷,风逸尘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吧。那你答应我,万事小心!一旦觉得不对劲,立刻退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最多……最多等到日落!如果日落你还没出来,我就……我就进去找你!”
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秋染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好,我答应你。”
她没有再犹豫,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将一把风逸尘塞给她的、小巧锋利的匕首藏在袖中,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浓雾。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被雾气吞噬的瞬间,风逸尘忍不住再次喊道:“秋姑娘!一定要活着出来!”
秋染染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高高地举起手挥了挥,随即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之中。
一踏入迷雾的范围,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风声、虫鸣、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后又扭曲,变得模糊不清。视线被压缩到极致的范围,只能看到周身几步之内的景象,盘根错节的怪异树木如同扭曲的鬼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悄无声息。
阴珏的感应在这里变得异常活跃,像指南针一样,为她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那悸动并非来自森林中心,而是偏向某一侧,带着一种哀伤而急切的呼唤。
秋染染摒弃杂念,集中全部精神,遵循着那感应的指引,在能见度极低的迷雾中艰难穿行。她不敢走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危险。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隐约露出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那里,矗立着几根巨大的、已经风化得十分严重的石柱,歪歪斜斜地立在地上,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仿佛某种古老祭坛的残骸。
感应的源头,就在那石柱环绕的中心!
秋染染的心提了起来,她放轻脚步,缓缓靠近。
穿过石柱,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祭坛中心的空地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散落着数十具森白的骸骨!这些骸骨姿态各异,有的蜷缩,有的伸展,但无一例外,都朝着中心一个微微凹陷的石坑方向。而在那石坑之中,赫然残留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能辨认出是祭祀时泼洒的痕迹!
这里……是一处祭祀场!而且很可能是……活祭场!
联想到“圣血为祭”的记载,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她的全身!
她强忍着不适和恐惧,目光在骸骨和石柱上搜寻。很快,她在其中一根最为粗大的石柱底部,发现了一些模糊的、与阴珏上纹路同源的刻痕!她凑近仔细辨认,那似乎是一些断续的、古老的文字和图画组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