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弟没了,俺家过年啥也没操办,大年三十烀一锅苞米大碴子,吃个瘪裂疙瘩大咸菜,就算过年了。但我觉得也很好,爹说这就行了,这也比五八年咱家在河南商丘要饭好,要饭到谁家,得大爷大娘的叫着,看人家的脸色。俺爹说,我们知道俺爹想说个笑话,是想改善一下气氛。但是我们谁也没敢吱声。因为五弟弟死了,俺娘一直沉浸在思念五弟弟的阴影里。
季节雨水过来,正月初五了,上午想着出去玩,看李月在家干啥呢,觉得家里的气氛不行就没敢出去。在院子走走,我看到院子的散乱木头棍子,我就领着六弟弟在院子截截木头,劈劈柈子。截木头,截截,心里就想起来五弟弟,我以前,截木头,上山放树,都是和五弟弟,他揦锯那个铳劲,好爽啊。如今的小六弟弟,截个木头,来回拽锯,慢慢腾腾。我想着,心里就难过起来,我说不揦了。小六弟弟不理解,说家军哥,这点木头揦完呗。我说不揦了,等着那天有空再揦吧。
到下午了,大哥来了,说他上午出去上山撵野兔子,看到抚远的短途客车通了。俺爹说,那县里的短途客车通了 ,那长途客车,去富锦的,去佳木斯的,也快通了。大哥说明天正月初六,正月初六差不多能通车,初六不通那初八也指定通。
我们正说着话呢,马倌,喂马的老史大哥来了。老史大哥来了,老史大哥是我建点领来的,别看大容貌不养,一个眼睛,可他办事是非常讲究的,知道感恩,就他媳妇也是那样,别看是哑巴,也道感恩,每次遇到我了,都比划着说,你是我家的恩人,是你给我家落 户。
老史大哥来了,我给他找一根烟卷,老史大哥说,家军,你你这读书的人,就是讲究,我这有卷的烟抽着就行,我这一个庄稼人,还抽什么烟卷呀?我说,老史大哥,庄稼人咋的了,庄稼人 ,谁不是庄稼人啊,历史上,刘邦,朱元璋都是庄稼人,还当皇帝了呢。我说,老史大哥看着我笑,我说大哥咋地了,今天好像有什么喜事,咋真没高兴啊?他说,我上腰九八了,上俺一家子那去了,到哪本来是坐一会就走的,他非得留我喝酒。”
“好事啊。”“好事,家军,我搁那喝碗就酒了,俺那一家子给我说,他家姑娘想找个婆家,叫我帮忙。”我说,他信得着你,你就帮他找呗”老史大哥说,他说想找你。我听老史大哥说找我,我怕俺娘说我。我赶紧说:“哎,哎,哎哎,我点点头,给老史大哥使个眼色,我说以后再说吧。
大哥说,说媳妇得有钱。以后再说吧,家军刚上一个学期 班,一共挣得还没有I二百块钱,从公社食堂,再一吃饭,就没剩下啥了。
俺爹有意把话引开。说:显生,你去腰九八,你走公路,你看到的公道上通客车吗?
“啊,通短途的了。”“通短途的了,你在腰九八,听没听说,咱这客运站,什么时候通长途啊?”
“通长途,什么时候,明天,明天是初六,就通长途了。二叔,你问这干啥?”
“我问这干啥,我想去趟富锦。到俺老二那看看,这两年在那过的咋样?”大哥一听,说,哎呀,你去,不如 叫俺娘去。
俺爹听了大哥的话,想了想道:“也行,让你娘去看看老二,也能了却她一桩心事。”俺娘在一旁,原本一直沉浸在五弟弟离世的悲伤里,听到能去富锦看二儿子,眼神里总算有了点光亮。
老史大哥在一旁笑着说:“这是好事啊,去看看儿子,也看看孙子,和儿子,孙子,囤聚团聚”
我心里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是有点担心娘一个人出远门。便说道:“爹,要不我陪娘一起去富锦吧,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俺爹摆了摆手,“你还得上班挣钱呢,这长途车票也不便宜,叫小六子陪你娘去吧。小六子小,你娘领着小六子,就在咱这西面,那大桥南侧道口等车上车,要是赶上好司机呀,还不一定给小六子要钱。”
俺娘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俺爹说,家军,你去西屋,给你娘准备一些咱秋天捡的蘑菇。明天叫你娘走的时候,带着。让老二也尝尝这抚远蘑 的味道。”
老史大哥说,蘑菇带带点行,蘑菇,在咱这抚远,秋天捡蘑菇,一进树林子,那都有,到处都是。捡多了,咱吃着,也不觉得怎么样了?富锦秋天,想捡蘑菇,捡不着,咱这蘑菇给拿去点点,到那都是稀罕物了。
大家说了,我就赶紧给俺娘准备去。我到西屋,一看蘑菇,这墙上挂几串,那筐里大半筐的,都干巴的像柴火似的,仔细一看,还都是榛蘑,我一划拉,就装了一帆布兜子。我装好了,拎过来,叫俺俺娘看,俺娘说,这就行。蘑菇这东西,是晒干的,你抓一把,看着不多,你用水一泡,就够一顿好吃的。
“我试试,我试试,看我能背动不?小六子说着,拎拎提包,从肩膀上扛扛,在屋里扛着走一圈,说,娘,明天,你走,我给你扛着。”
小七弟弟说,我给扛着。说着就去拎,拎一下,没拎动,还坐个聢蹾。大家想笑,谁也没敢笑。
第二天,天亮了,我们早早的吃完饭,准备好,我扛着蘑菇提包,送俺娘和小六子去了。我们到了公路上,一会,客车 来了,我一看,是叶友开的,我说,叶师傅,我娘上富锦,我说着,比划着,我小弟弟个子小,意思村子是才建的,穷,就买一个人的车票吧。也师傅点点头,回头给乘务员喊着,小田呀,这是马村长的老母亲,伸出一个手指头。俺娘就领着六弟弟上车走了。
俺娘走了,我得心轻松了。我对着大树林,长舒了一口气。哎哟一声,眼泪流出来了。觉得建点真不易啊,还把五弟弟的命搭上了。
我送走俺娘,到了家上炕躺着,躺了一会,想起李月来。我心想,你追着我和我处对象,我家这回出事了,我五弟弟死了,你怎么不来看看呀。我家出事你不来,这过年你也应该来看看呀,你呀不来。我想想她去。我找她,我很快来到了她家。我到了她家一看傻眼了。院子里的雪都没人戳。好像很久没人来了似的。我小心的走到门口,一看,外屋门从外面用小棍子别着。我知道屋子 里 没人了。人走楼空了。
晚上了,我出门上道上走走,正好遇到给我介绍李月的老哈头,我问李月家哪去了。老哈头说,啊,李月家搬走了。你说是想问李月和你处对象的事吧?你去教学去了,你去上班李月她不还送你去了吗?她送你回来不长时间,就给我说了,他不和你处了,他说老师职业不好,说你去那么远,到那吃住条件还那么差。一个月挣的工资,还不够自己吃饭的钱呢。
老哈头说完我笑了。我苦笑着说:好,好好好。我工作不好?我工作地点不好?
我回到家中,我坐那想。你们追我,是看我的工作呀?是看我挣得钱多少啊,是看我上班的地点啊?
我心里一阵悲凉,原以为李月是真心和我相处,没想到竟是这般现实。不过也好,这样的人早些看清也好。我不再去想李月的事。
晚上了,俺爹知道李月不和我处了。问我,说,家军,你不和李月处了呗?我听了和惊讶,说:“啊,你怎么知道了?”“我怎么知道了,老哈头给我说了。”我说,啊,不处不处呗。人各有志。俺爹说不处,我早就知道不行。我说爹呀,你可歇歇吧,我现在心烦。你怎么知道不行。俺爹说,你心烦,我咋知道不行。你不会看吗?一开始,她看你师范毕业了,又看到公社老来人找你,叫你上公社上班,他看到你在公社上班了,恐怕有听说,你到公社上班,过一段能提公社副书记,那她就紧得托人,叫老哈头来,紧得给你提媒。生怕老哈头给你提不成。在老哈头提媒第二天,李月就亲自来咱家找你,说是叫你去她家玩。玩还不是一次,叫你去玩那是玩吗?叫你去了就叫你吃饭,吃饭,她还叫他哥哥李青陪着你。这是为啥呀?
“为啥,他为了处对象吗?”想法子熟悉熟悉,认识认识呗?”
“想法子熟悉,想法子认识?家军啊,你太年轻了,太幼稚了?我给你说把吧,老李家这出戏都是他哥导演的,他哥李青,在上边宾县老家就是民办老师,在那宾县,民办老师没有转正的机会,他听到咱这边境县,建点了,成立村庄了,这就托人来这了,他来这了,人家给他安排咱这新村了,可李青在这村子教不上学呀,这样他是干着急。着急,就一直等机会。李青来,你在公社管总务呢,那个时候,他就想给他妹妹李月整来给你,老哈头就说过,等着我哥你儿子介绍个对象。可这老哈头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呢,你考上学走了。这事就拉倒了。李青也就没叫他妹妹李月来。”我听了俺爹说的,我笑了,心想,这家伙的,还有这么远的计划呢?我说,这人为了谋生,有心计呀?快赶上国家五年计划了。
俺爹说:心计不心计,计划不计划,这回看你回来公社老找你去上班,就想给你。你要是在公社工作,那李月就给你了,等着你真的在公社再提个副书记了,你能给他哥哥安排个民办教师,那他哥也借光了。可是你这回没整明白呀?老哈头还给我说呢,今天下午,我从东边过来,他喊我说,老马二兄弟,我给你儿子家军介绍对象,没成不怨我呀,是你们自己没在整明白,没留着公社上班呀。
俺爹说,我听了,说里我没整明白,你没问老哈头,我咋能整明白?俺爹听我说,说,你可别不服气,我还真问了。老哈头说了,他说李青说的,你在学校毕业先不回来,你在黑龙江省,,还是在佳木斯这边那个县都行,你把你的档案先落它单位,在它那单位也不要他的工作,也不要工资,等着给几个月,再叫这边公社发个调函,来了,就是支边干部了。
我听了,恍然大悟,我想起了同学雨林,我和雨林是同班同学,都是佳师专的,他家是绥滨的,他来就是支边,就直接留县城中学了,待遇就高,
我想想,笑了。我说狡兔三穴呀,净钻国家的空子啊。
又过了几天,我想起来小王了,她是曙光公社面粉厂工人。但在我给公社管总务时,我管的大库和她升班的面粉厂都在一个大院而且就餐还在一个食堂。在我去上学走那天早上,她撵着我,到前哨客运站,给我送个纪念纪念册,纪念册里夹着一个纸条,当时不叫我看,告诉我到学校再看。我学校看了,是求爱信。在我上学期间又写过几次信。在我毕业坐船回来那天,她又跑船站接我,我想起来,好长时间没联系了,我想去看看。
想看,第二天我坐客车就来到了曙光,我到 了曙光公社,马上来到她单位找到她,她上班呢,我给她打个招呼,她叫我等她。我等着她了,她下班了,赶快去换衣裳,洗脸,来见我,说话还好,我说咱溜达鲁达去。她说溜达溜达也行。说着,就溜达。可她不像以前那样讲话了,我觉得奇怪。我说工作还挺紧张啊。他说紧张啊,可不像你教书,成天做办公室啊。我说工作分工不同呗。她笑着说,那可差多了,我们面粉厂的天天拿大戳子搲米?面的,你是拿笔写字画线的。我听了,笑着说:“呀,学问见长啊?”她说本来就是吗?
我们走着,聊着,我又不好马上问咱们还处不处了?我说走吧,又一学期没见面了,咱去供销社玩玩吧。她说不想叫你破费了。我说为什么?她说咱俩可能走不到一块去。我说怎么知道,我说是 不是咱的事,你给你哥哥和家里的人说了,家里的人有反对的呀。她说我给我父母说了,父母说,父母没啥意见。就我三哥说咱俩不合适。我说你三哥是怎么说的,你别绕弯子,“不绕弯子,我三哥说,老师挣得工资少,找对象找个老师,还不如找个拿大板铁锹的呢?
我一听问道:“拿大板铁锹,是烧锅炉的还是道班修公路的呀?”小王只笑不答。我说好,祝贺你了,找个拿大板桥铁锹吧。也不错,一天修路,风风光光,天天能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小王听我这么说,脸一下子红了,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我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为感情的事烦恼。我和她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告别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爹。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孩子,别灰心,缘分这东西急不得。你现在好好工作,以后肯定能遇到合适的人。”我点了点头,觉得爹说得有道理。
我说好,慢慢来。
之后,我更加努力地工作,一心扑在教学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教学成果逐渐显现出来,学生们的成绩越来越好,我也得到了学校和家长的认可。
一天,学校来了一位新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性格开朗,热情大方,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我和她接触多了,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和兴趣爱好,渐渐地,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