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皇帝越往后阅览脸色越差,耿家不但派人去蒙古查秀女消息,竟还大肆拉拢家境寻常、有貌美待选秀女的满军旗人家。
这耿家想做什么?
或者该说弘昼这孽障想做什么?
前脚勒索商贾、嫁祸兄弟,后脚又妄图插手选秀!
怎的,这孽障还想操控他这个皇阿玛的后宫?
“放肆!”
皇帝脸色难看,眼中火苗蹿起。
眼见皇帝真的动怒,百官不动声色的交换眼色,只怕那奏折所写不仅仅是余重容口中之事呐!
娶妻嫁女乃是大事,又岂可马虎匆忙?
但凡要嫁娶,自然都会提前相看了解,若有两厢乐意的,要么求了恩典走个过场,要么私下设法落选。
这番操作延续多年,皇帝和宗室也是心知肚明,左右也不曾闹出乱子来,便也睁一眼闭一只眼。
若耿家这事仅是出于为家中子弟相看,皇上是万无动怒火的可能的。
除非此事背后有和郡王,亦或者不仅仅涉及蒙军旗还涵盖了满军旗。
百官心下一紧,在这个档口,耿家此举无异于作死啊!
下方,余重容复又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奏折:“皇上息怒,奴才还有一本要参,前番奴才同族欺压商贾一事另有隐情,奴才查到,余重羽与和郡王身边一随从往来频繁。”
“案发之时,余重羽勒索所得财物六成以上不知所踪,然奴才近日查到,耿大人府上流出的几件古董玉器、宫中裕妃娘娘打赏人的部分首饰均与赃物吻合。”
他举高了手里的奏折:“此乃奴才查探所得证据,一言一字皆有证人签字画押绝无虚假,请皇上过目。”
虽然自家小崽子一举镇压了族中心生野望者,但余氏一族出了贪官是会连累无辜子弟日后的前途和婚嫁的。
不过有和郡王这个主动入坑抗罪名的冤大头在,这影响倒也有限。
余氏出了贪官一事已经发酵多日,也是时候将这口黑锅丢给和郡王了。
龙椅上,皇帝落在余重容身上的目光里透着两分了然——余重容突然对耿家发难,是因为他查到了余重羽勒索污案背后有弘昼的影子。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虽心中恼怒弘昼频频生事,但弘曦和他背后的势力一如既往的安分无害也叫他颇觉宽慰。
思及此,皇帝眉头一凝。
弘昼如此肆无忌惮,到底还是因为弘时过于软弱无用。
或许,他该换一个人来制衡弘昼和富察家了。
*
雍正十二年正月初一大朝会,皇帝册封第四子爱新觉罗·弘曦为和硕宁郡王,许其入朝听政。
二月中旬,继后孝期结束。
四月初,阿哥所传出消息,二阿哥宠妾甄氏有孕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
这才出孝不到两月啊!
前朝后宫哗然,二阿哥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在孝期生淫,致妾室有孕!
且先不说此举有违孝道礼法,就那甄氏的身份,二阿哥竟让她有孕了。
——所有人都默认甄氏是不会、也不能有孕。
消息甫一传开,二阿哥的名声轰然倒塌。
但令人诧异的是,皇帝竟然毫无反应。
——是这事还没传到皇帝耳朵里?
——还是皇帝暂时没想好要如何怎么处置?
也是,这事不仅仅是孝期淫乱这么简单,一旦这事被坐实,被皇帝亲口认可了,二阿哥就彻底无缘皇位了。
如今皇上膝下虽有五位阿哥,可成年的只有二阿哥、和郡王两位。
四贝勒虽已经立住,一来年少,二来身后的势力单薄,并无跟和郡王相争的资本。
五阿哥倒是生来就有富察氏追随,奈何他身子骨实在孱弱,根本肩负不起江山社稷。
至于最小的六阿哥弘詹,虽是皇上幼子又有瓜尔佳氏这样的大姓母族,奈何他生的实在太迟,如今才过周岁。
一旦二阿哥废了,和郡王在朝堂上便是隐太子。
皇帝没有表态,文武百官也都跟着装鹌鹑,权当自己等人不曾知晓二阿哥做下的荒唐事。
——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等着倒霉吧!
皇帝的儿子,皇帝想怎么算计打压是皇帝的事,但外人若是敢贸然伸手逼得人被废,呵呵——
不但百官不敢多嘴多舌,就连跟弘时势同水火的弘昼,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手,只得忍着满心焦急的等皇帝做决定。
跟弘昼同样焦急的还有齐贵妃——虽然两人焦急的点不一样。
齐贵妃自从得知甄玉娆有孕的消息后,就急得团团转。
朝堂之事她不懂,可是孝期淫乱这罪名她知道啊。
百善孝为先,百恶淫为首。
弘时糊涂,在皇后的孝期内让妾室有孕,这是要被天下人唾骂的呀。
她的弘时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啊,日后青史之上有此一笔,岂不是要被人唾骂千万年?
想到此,齐贵妃就忍不住流泪,她的弘时啊~
“不成不成,我的弘时怎么能有污点!”
齐贵妃突然支棱起来,用她那容量不大的脑子思索了一刻钟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
阿哥所,甄玉娆虽不曾外出一步,可也不难想像外界的流言蜚语是何等的恶意满满。
她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外出散步的时候竟突然昏厥,阿哥所的宫人为了巴结讨好她,不顾她心腹的阻拦火速请来太医。
而后,她苦苦瞒着的身孕便彻底暴露了。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她和二阿哥都舍不得不要。
两人已经私下商量好了,暂时瞒住孕信,等到出宫开府时在曝出来,到时候他们就请宫外的大夫来安胎诊脉,再将身孕报小一月,如此便不算孝期有孕了。
哪想……
甄玉娆心中满满的都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