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阿蓼夫人是如猫太郎描述的那样,是一位温柔、娴淑、弱小、善良的贵族小姐,那么你会赞同猫太郎的提议,什么也不和她说。
将本不该落入她世界的风雨倾泻,不过是给她带去徒劳的烦恼。
可她并非猫太郎和你描述的女子。
正如她现在看向你的双眼,那双浓重的眼睛里写满了执拗,就算不从你这里得到答案,她也会从别的地方去查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既然如此,你只好将一切都告诉她。
关于斑纹的一切;
关于猫太郎的一切;
关于不死药的一切;
关于她怀里紧紧抓住的猫又的一切……
旁边的葵小姐打着哈欠已经走神了,只是伸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拧着猫又的耳朵——这伤痕累累的猫的妖怪,只有脑袋上还有三分好地方摸起来柔软又温暖——猫又也在走神,不断抖动着耳朵,对于葵的手简直烦得不得了。
只有阿蓼夫人认真地听你诉说一切。
听到终末,她更紧地将猫又抱在怀里,告诉你她发现的事情:
“抱着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碰到阳光的地方,他的胡子都烧掉了,在我怀里痛得大叫——”
“可是,就算叫得凄惨,伤口滴滴答答流血,他也始终收着爪子,没有伤害我,还有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和猫太郎一模一样,我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葵也很喜欢他——‘猫太郎’、‘猫太郎’这样的叫他。”
阿蓼小姐垂下眼睛,看着怀里的女儿和猫,她轻声问你:
“猫太郎……他以后会怎么样呢?”
你:“……”
“会作为猫活下去吗?”
“他还记得关于我和小葵的事吗?”
“你说的斑纹的诅咒,真的已经祛除了吗?”
阿蓼夫人认真地询问了你很多问题,惭愧的是,因为实验案例有限,你其实无法给出可信的答案。
你只能可有可无地安慰阿蓼夫人:“至少,猫太郎是唯一活过了二十五岁的斑纹剑士。”
阿蓼夫人抿了抿嘴,不像是被安慰到的样子。
你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心里一直压不下的有些别的忧虑。
你想,阿蓼夫人为什么没有问别的更紧要的问题呢?
关乎到她和葵小姐的生命的、更加紧要的问题。
你干巴巴地提醒她:“鬼,以人类为食。”
阿蓼夫人伸出手,盖住猫又小小的脑袋,连带着盖住女儿一直在逗猫的手,可有可无地回答你:“哦。”
你继续说道:“饿极了的鬼,可能会伤害你和葵小姐。”
“……”
“猫太郎正是因此,拜托我在他丧失理智后立刻将他杀死。”
阿蓼夫人恍然:“继国先生……是为此而来的啊。”
“是。”
“猫太郎身上的伤口是继国先生造成的?”
“是。”
“……”
阿蓼夫人的后腮紧了一下,她抱住女儿和猫又,站起来,后退两步,看向你,露出拒绝的姿态:“既然如此,请回吧。”
你也站起身来:“……”
不明白发生什么的葵小姐倚靠在母亲怀里,以好奇的翠绿色的双眼看着你们。
而被阿蓼夫人抱着的猫又,他则当着你的面,在夫人的视觉死角里,对你咧嘴,唇角上扬,眼睛都眯起来,猫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你:“……”
心中的思绪被打断。
猫太郎你……你知道刚刚大家在聊什么吗?
不知道的话,你笑什么?
知道的话,你又笑什么?
你原本沉郁的心情,面对上阿蓼夫人怀里那只浑身缠满绷带还幸灾乐祸的傻猫,忍不住一下子牙酸起来。
——笨蛋啊这家伙!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
——都是名副其实让人操心的笨蛋!
你想起他之前的嘱托,因此就算主人摆出送客的架势你也没有动:“夫人,这是猫太郎对我的托付。”
观月蓼又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你,以绝对不会产生歧义的直白的话语回应道:
“我不需要!身为他挂念的人,猫太郎的妻子,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猫太郎的未来,作为鬼的未来,要吃人的未来,无法见光的未来,可能会伤害我和小葵的未来——这些,身为妻子的我会负责的!请您不要再插手了!继国先生。”
你:“……”
如果是猫太郎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如何处理?
你的视线移向夫人怀里的猫又。
那傻乎乎不明白状况的家伙已经吐着舌头地在嘲笑你了。
你:“……”
为什么要对笨蛋抱有期待呢?
等到阿蓼夫人再次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你看到她将怀里的女儿放下来,手上抱着猫,另一只手去捡地上的薙刀。
你:“……”
观月家不受欢迎的客人,继国岩胜,这一刻,你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你做不到。
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