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分,温家老宅的餐厅灯火通明。
长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一家人依次落座。
温情今天特意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娇俏可人。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甜笑,目光转向主位的温老爷子:“爷爷,以前都是情儿不懂事,现在情儿反省了,我听说城东新开了一家特别地道的苏帮菜,味道可正宗了,周末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尝尝鲜怎么样?就当…换换口味,改变心情。”
她说完,期待地看着老爷子,又飞快地瞟了一眼对面的姜眠。
姜眠正细心地替老爷子布了一道他喜欢的清蒸鱼,闻言,动作未停,只是抬起眼,唇角含着温婉的笑意,自然地将话题接了过去,目光却是看向温老爷子。
“说起吃的,爷爷,我记得昭昭他们上次来家里,还夸赞咱们家周阿姨做的淮扬菜是一绝,尤其是那道蟹粉狮子头,说是比许多米其林大厨做得还地道,矜怀前几天还提,下次昭昭他们再来,一定要再请厨房准备呢。”
温老爷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笑着捋了捋胡须:“哦?真这么说了?顾越昭之前不喜欢这些菜的,看来咱们这周阿姨是手艺高超啊。”
他看向身旁的温矜怀,“矜怀,下次贺祁顾越昭过来,记得提前说一声,让周阿姨好好准备。”
“好的,爷爷。”
温矜怀点头应下,目光掠过姜眠,带着笑意。
温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插话道:“是啊,家里周阿姨手艺是好,但总在家里吃也闷嘛,出去换换环境多好。”
“说起昭昭,就不得不提贺祁了。”姜眠仿佛没听到她的插话,语气轻柔地继续对温老爷子说,“矜怀今天下午还跟我说,贺祁这段时间跟着贺爷爷,公司合作案推进得很顺利,他们贺家正逐步看见收益,贺爷爷说贺祁从商还多亏了爷爷您提拔呢,每次见面都夸矜怀做事雷厉风行,颇有您当年的风范呢。”
这话简直说到了温老爷子的心坎里,他顿时心情大悦,哈哈笑起来:“好啊!矜怀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来,矜怀,跟爷爷仔细说说贺老头怎么夸你的?”
话题彻底被引向了企业的公事,温情张了张嘴,发现完全插不进任何关于周末聚餐的话,那些她精心准备的关于餐厅装修如何雅致,菜品如何别致的说辞,全都烂在了肚子里。
她看着相谈甚欢的爷爷,大哥和姜眠,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只能悻悻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这顿晚餐,就在温情数次试图挑起话题却被姜眠或温矜怀自然引开,最终围绕老爷子关心的事中结束了。
餐后,众人移步客厅用茶。
温情憋了一晚上的气,觉得必须找回点场子。
她想起姜眠擅长茶道,于是也想摆弄一番,立刻来了精神。
“刚吃完饭,喝点茶正好。”她笑着提议,声音刻意放甜,“我前段时间刚托人从福建带了些极品金骏眉回来,不如我给大家泡一壶?也让我显摆显摆手艺。”
她说着,期待地看向众人,尤其是温老爷子。
姜眠正端着一杯佣人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闻言,放下茶杯,微笑道:“情情有心了,不过真是不巧,刚才夭夭跟我发了信息来,说是有幅新得的古画吃不准年代,知道爷爷是行家,心急火燎地想请爷爷过去帮忙掌掌眼,毕竟她怀着孕,总不能拿着画来温家找我们,而且我看爷爷也挺感兴趣的,车子都备好了。”
温老爷子一听是鉴赏古画,果然兴致勃勃,立刻站起身:“沈老头又淘到好东西给女儿了?我得去看看!顺便看看沈惜夭,这孩子怀着孕,不便行动。”
说着,他完全忘了喝茶这回事。
温矜怀也随之起身:“我送您过去。”
转眼间,客厅里就剩下姜眠,温情和几个旁支亲戚。
那几个亲戚见状,也纷纷找借口溜了。
温情端着泡茶工具,僵在原地,看着姜眠从容地整理着衣服,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感觉自已像个卖力表演却无人捧场的小丑!
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吗?
姜眠这个贱人,绝对是故意的!
连日来的冷落,刻意忽视,话题被截胡,现在的彻底无视,所有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啪嗒一声脆响!
温情猛地将手中那只价格不菲的紫砂茶壶狠狠摔在了地上!
碎片和茶叶四溅开来,溅湿了她的裙摆。
“贱人!”她尖声叫道,胸口剧烈起伏,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不住的怒火,“你们他妈的什么意思?一个个的都当我是空气吗?!我说什么都没人听!我想做什么都没人在意!这个家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了?!”
她发泄般地吼完,喘着粗气,等着看众人的反应,等着有人来安慰她,或者至少,姜眠该有点表示吧?
惊慌?
尴尬?
或者反驳?
然而,客厅里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旁边的佣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仅剩的那一两个旁支亲戚面露尴尬,眼神飘忽,不知该看哪里。
而被她直接针对的姜眠,只是风轻云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仿佛只是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发生,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既无惊慌也无指责。
她甚至没有看温情一眼,从容地站起身,对旁边候着的管家轻声细语地吩咐,声音平静无波。
“小心收拾一下,别让碎片伤到人,爷爷那条常用的手杖好像落在花房了,出门要体面,一会儿记得给他送过去。”
吩咐完,她拢了拢外套,姿态优雅地转过身,步履平稳地朝着楼梯口走去,直接将身后那个气得浑身发抖,满脸泪痕的温情,当成了彻头彻尾的空气。
温情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脚下是破碎的茶壶和狼藉的茶水,周围是低头不语的佣人和尴尬的亲戚。
她看着姜眠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那无视的态度比任何反驳和争吵都更让她难堪和愤怒!
凭什么!
到底是凭什么?
屈辱感和孤立感像冰水一样兜头淋下,让她浑身发冷,却又有一股邪火在五脏六腑里灼烧!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却连一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
大爷爷不在身边,没人撑腰。
爸妈不在国内,没人保护。
没人理会她的脾气,没人在意她的委屈。
她像个跳梁小丑,演了一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