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四周陷入了寂静，翻涌的血色苍穹、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所有的一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抹去，归于虚无。凌云霄仍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尚未完全消散，却骤然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
\"你们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一道青涩却充满愤怒的声音突然刺破寂静，狠狠撞进凌云霄的心神。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让他灵魂深处泛起难以言喻的震颤，仿佛血脉相连的共鸣。
\"母亲？！\"
他猛然睁开双眼，赤红未褪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哪还有什么尸山血海的战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恢弘的玄金大殿，十二根盘龙玉柱撑起穹顶，地面铺着流转星辉的寒玉砖。而大殿中央——
一道纤细的雪色身影正踉跄后退。
凌清涟怀中紧抱着素白襁褓，如瀑青丝被劲气掀得飞扬。她抬头望向殿上高座的六道身影，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
高座之上，六道笼罩在迷雾中的身影漠然俯视。左侧之人抬手轻挥，一道乌光便如毒蛇般缠上凌清涟脚踝。
\"玄天宗当了这么多年老大，也该让让位置了。\"
右侧身影冷笑开口，声音如金石摩擦：
\"圣女殿下天资卓绝，就是可惜，你站错了队伍，没有选择吾孙，是你最大的错误。\"
凌清涟强忍脚踝处传来的剧痛，怀中婴儿的啼哭让她心如刀绞。她抬头怒视高座，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你们这群畜生！我父亲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你们却......\"
\"哼！\"中央身影突然打断，\"他救济的是天下苍生，又不是我们。凭什么要我们与那些蝼蚁平分资源？这世间的天材地宝，本就该由强者独占！\"
最右侧的身影发出桀桀怪笑：\"跟她废话什么？那孩子留着必成祸患，不如......\"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倒是圣女殿下这天玄血脉，正好拿来当炉鼎。说不定能助我们突破那个境界......\"
凌清涟脸色煞白，贝齿将朱唇咬出血来。她突然转身，青丝飞扬间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殿门。
\"想走？\"六人同时释放威压，如山岳般沉重的灵压轰然落下。
\"砰！\"
凌清涟膝盖重重砸在寒玉地面上，鲜血顿时染红了裙摆。怀中婴儿受到惊吓，啼哭声撕心裂肺。
\"霄儿别怕......\"她颤抖着抬起右手，灵戒突然绽放出耀眼青光。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从戒中飞出，轻轻落在婴儿胸口。
\"嗡——\"
玉佩触体的瞬间，一道柔和的月白色光幕展开，将母子二人温柔包裹。凌清涟顿感压力一轻，趁机纵身跃起，素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
\"想用遁术？\"高座上一声冷哼，一道银光后发先至，精准击中她刚刚凝聚的灵力符文。
\"噗！\"凌清涟喷出一口鲜血，却借着反震之力加速冲向殿门。眼看就要触及那扇雕花大门，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凌清涟瞳孔骤缩，在破空声响起的刹那，她猛地抓起婴儿胸前的玉佩，反手向后一掷——
\"嗡！\"
玉佩迎风暴涨，瞬间化作一面晶莹剔透的灵盾，盾面流转着古老符文，散发出浩瀚的守护之力。
\"嘭——！！！\"
流光与灵盾轰然相撞，狂暴的灵力冲击波横扫大殿，十二根盘龙玉柱剧烈震颤，穹顶琉璃瓦簌簌崩裂。灵盾光芒黯淡，重新变回玉佩，\"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凌清涟嘴角溢血，借着玉佩拖延的时间踉跄前冲，终于来到那扇雕花大门前。她玉手染血，按在门扉上，体内最后一丝灵气疯狂灌入——
\"开！！！\"
\"轰隆隆——\"
沉重的玄铁大门缓缓开启，外界的天光如潮水般涌入。凌清涟苍白的脸上刚浮现一丝希冀，突然——
\"嗤！\"
一道快到极致的寒芒自门外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清涟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柄泛着幽蓝寒光的长剑，如毒蛇般刺入襁褓，贯穿婴儿娇小的身躯，而后余势不减，狠狠洞穿了自己的心口！
\"噗——\"
鲜血喷溅，染红了素白的衣襟。
怀中的婴儿突然停止了啼哭，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
高座之上，六道身影静止不动，迷雾下的面容看不真切，唯有最右侧那人发出一声冷笑：\"真以为自己跑的掉？\"
凌清涟缓缓低头，看着那柄透体而出的长剑。
\"你们......该死......\"
她张了张嘴，鲜血不断从唇角涌出。身体开始发冷，灵力在飞速流逝，可双臂却将婴儿抱得更紧。
凌清涟抬起头，怨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六人，最后死死的盯着门外那持剑之人。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若我今日不死……我定要这世间……再无六宗”
幻象骤然破碎，如同被撕裂的画卷。
凌云霄呆立在原地，瞳孔剧烈颤抖，眼前仍残留着母亲那怨毒的目光。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耳边回荡着婴儿凄厉的啼哭。
\"你不想报仇吗？\"
脑海中，那道充满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毒蛇吐信，缠绕着他的理智。
\"拿起武器，将他们尽数杀掉！\"
\"轰——\"
一股暴虐的杀意自丹田炸开，瞬间冲入四肢百骸。凌云霄双目赤红如血，眼角竟渗出一道血泪。他机械地弯腰，拾起脚边那柄染血的长枪。枪身冰冷，却仿佛与他血脉相连，发出阵阵嗡鸣。
\"对，就是这样！\"脑海中的声音兴奋起来，\"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祭奠你的母亲！\"
高座之上，那六道笼罩在迷雾中的身影静止不动，宛如等待审判的罪人。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凌云霄，仿佛在嘲弄他的犹豫。
凌云霄握紧长枪，指节发白。枪尖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拖出一道狰狞血痕。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脑海中不断闪回记忆碎片——母亲染血的微笑、玄天宗弟子的哀嚎、那柄贯穿襁褓的剑......
\"是的，我要报仇......\"他喃喃低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六宗让我家破人亡，他们该死......\"
杀气在周身凝聚，竟化作实质般的血色雾气。长枪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愤怒，枪锋亮起刺目寒光。
\"但是......\"
他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怀抱的温度。
\"但是什么？！\"脑海中的声音陡然尖锐，\"难道你要放过这些畜生？！\"
凌云霄缓缓抬头，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只是幻境......我必须要出去......然后......亲手终结六宗。\"
\"锵——\"
长枪重重插进地面，枪身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
高座上的六道身影突然扭曲起来，整个大殿开始崩塌。迷雾散去，露出六张狰狞扭曲的面容——那赫然是凌云霄自己的脸！
\"懦夫！\"他们齐声怒吼，\"你辜负了你的母亲！\"
凌云霄却笑了，笑得凄凉而释然。
\"不......\"他轻声道，\"我不会辜负她的。\"
他松开握枪的手，任凭那些幻象在眼前灰飞烟灭。
当最后一片幻影如烟尘般消散，凌云霄猛然睁开双眼。
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扭曲的迷宫墙壁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虚无之中。那些游荡的黑影、凄厉的哀嚎、刺骨的寒意，全都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云霄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里不再握着染血的长枪，而是静静地躺着一片泛着柔和灵光的碎片。
碎片不过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却晶莹剔透，内里流转着七彩霞光。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碎片时，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涌入经脉，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带着熟悉而亲切的气息。
\"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