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庐陵郡,距治所西昌二百余里的东昌城内,校场中央矗立着一座新扎的素帛灵棚。
此时已是十一月仲冬时节,江南淅淅沥沥的冬雨,浸润着灵棚四周低垂的白绸。
棚前两杆招魂幡在风雨中猎猎作响,幡面墨字依旧湿润未干......
“故江东中郎将韩公讳当之魂兮归来”~
“故江东裨将军陈君讳宝之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巫祝苍凉的招魂声,瞬间刺破阴沉的天空。
灵棚祭坛中央并排放着两口朱漆棺椁,里面却空空如也......并无韩当,陈宝二人尸身。
江东大都督周瑜立于祭台之前,玄色大氅下泛白的手指紧攥着三炷线香,面容悲切。
其身后孙贲,太史慈,凌操,凌统等江东军部将垂首肃立,面上皆有悲愤之色。
三日前,庐水东岸一战,刘备军霍骁,刘表军刘磐,双方联手夜袭周瑜江东军大营。
周瑜大败亏输,不得已弃营突围,孙氏三代老臣韩当,与曾为孙策宿卫的大将陈宝战死当场,连尸首都未能抢回......
在太史慈等人护卫下,周瑜一路收拢近六千江东军残兵,南下逃至东昌城驻扎。
东昌位于庐陵治所西昌东北方,乃是拱卫西昌的门户所在,除了城池守备齐全,东昌令吕岱麾下更有三千江东军守城。
吕岱年届四旬,为人清廉奉公,文武双全,曾与贺齐一同随周瑜平定豫章,庐陵两地叛乱,多有功勋。
此后,吕岱便奉命留守东昌,负责辅佐年轻的庐陵太守孙辅镇压庐陵各地豪强,山越势力。
(注:吕岱军事能力,治理才能都较为突出,其长期镇守庐陵,六十岁时还趁交趾太守士燮去世机会,率三千人马跨海突袭,斩杀士徽兄弟,稳定岭南地区,被孙权任命为交州刺史,算是东吴大器晚成的老将典范~)
如今,吕岱见周瑜众人深陷哀伤之中,也不免默默叹息,其心头更在暗暗思索,接下来......东昌当如何应敌。
“瑜无能......累韩公,子璋(陈宝)战死沙场......”
周瑜心中大恸,取过斟满浊酒的酒杯,在祭台前缓缓将酒液洒下,立誓道:
“二位将军血债,瑜定为你们讨还!霍骁,刘磐二贼我必诛之!”
孙贲亦默默上前,拱手将酒液撒于祭台前,轻声道:
“韩公久随叔父(孙坚)征战,又辅佐伯符崛起于江东,乃我孙家股肱重臣!子璋亦为伯符宿卫多年,多有功劳......”
“这杯酒......贲代仲谋,代孙氏族人,敬二位将军!”
此刻,一个略带稚气的激愤声音响起:
“大都督!诸位将军!韩,陈二位将军战死沙场,却连尸首都还在敌人手中!”
“我等何不发兵反攻,无论如何也该将二位将军尸首夺还,让他们入土为安啊!”
年仅十四的的凌统一番话语,让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痛。
今日周瑜主持为韩当,陈宝招魂,二人尸身尚未夺回,所立不过衣冠冢。
刘磐在石阳遭周瑜设伏火攻,损失两万余众,江东故主孙策亦曾北上庐江,与刘备军连番大战。
江东孙氏与二刘早互为死敌,如今攻守逆势,韩当,陈宝尸首又落入刘磐,霍骁手中,会发生什么事......周瑜实不忍细想。
当下周瑜麾下兵马仅剩六千余众,即便加上吕岱东昌的三千守军,也已不足万人。
据守城池,自保有余,但想发动大规模反击,夺回韩当,陈宝二人尸首,却是根本不现实。
在场众人......又何尝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凌操见儿子年轻莽撞“不晓事”,不由暗自叹息,一把扯住凌统衣角,示意其噤声。
而太史慈的一句话,却打破了这难言的沉默。
“大都督!诸位同僚!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瑜点头道:
“子义但说无妨!”
太史慈沉吟道:
“慈昔日曾随刘玄德三兄弟,及赵子龙驰援孔北海(孔融),这几人皆是光明磊落,义气深重之辈。”
“刘玄德一向仁德,近日又在江淮大施仁政,那霍骁既为其麾下大将,赵子龙亦在侧,他们当干不出......鞭尸戮骨,以泄私愤之事......”
听太史慈一番话语,周瑜不禁眉头微蹙,孙贲冷哼一声道:
“即便刘备,霍骁等辈沽名钓誉,那刘磐身为刘表之侄,却与我江东孙氏血仇难解!若其执意戮尸泄愤,我等又为之奈何!?”
太史慈沉默不语,周瑜却面容一肃,缓缓道:
“韩公与子璋战死沙场,尸身亦难入土为安,此皆为瑜之过......如今我军损兵折将,兵不满万,当静待时机,万不可轻举妄动。”
孙贲不甘心道:
“难道我等就按兵不动,在此坐视刘磐,霍骁二贼耀武扬威!?”
周瑜叹息一声,还是道出了心中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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