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忘了,而是,死了。
他不愿多想,更不敢去多想,每回忆丁点,那颗泰山崩于前而节律不变的心便刺痛一分……
那回眸一笑,其实早便忆起来了。
那句喜欢,亦烙在心底……
……
………
寒风不止呼啸北地,更在道盟肆虐。
象征着王权二字的山庄银装素裹,栽满后院的竹子都染上一层霜,结冰的水面上,劲竹破冰,坚韧间带着一股别样的美感。
发簪轻挽染雪鬓发、披一衫如竹裙裳,气质愈发温婉贤淑、成熟雅韵的东方淮竹坐在石桌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小口抿着。
仿佛是在想着些什么,那双望向冰面的翦水秋眸总是带着一股淡淡忧愁,我见犹怜。
呼呜——
沙沙——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轻踩雪地的脚步声。
东方淮竹没有回头,而是放下手里的茶盏,开始用尚有余火的茶壶沏茶。
一与雪一般白的狐裘迎风披上她略显单薄的肩膀。
“娘,天冷。”
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与她眉眼相像、发色随父,整体样貌更似其母,披一身道袍的小孩儿踮着脚站在东方淮竹身侧,小脸微绷。
赫然是王权霸业与东方淮竹之子:王权富贵。
做好沏茶动作的前者担忧渐散,温柔一笑后侧身朝他张开怀抱,嗓音婉转柔和:“来,贵儿。”
片刻后,母子二人动作一致的喝着热茶,彼此供暖,就连那寒风飞雪都显得更似美景了些。
“练完剑了?”
“嗯,费老说我剑法日益精进……”
“为何不来为娘这儿练?”
“……父亲说不能打扰娘。”
“甭听他的,听为娘的~”
“好,贵儿听娘的……”
小家伙很依恋东方淮竹,在外人面前好绷着些的小脸舒展、缩成一团窝在娘亲怀里小口喝着热茶,一脸享受。
突然,东方淮竹有些幽怨道:“也不知道你爹又跑哪去了,这么冷的天……”
一张一合的朱唇颇有些控诉之意。
“父亲定是与二叔他们寻表弟去了。”
“我知道。”
东方淮竹放下茶盏,叹一口气轻轻抚摸怀里的王权富贵,喟然一叹,“这么多年,其实我也快放下了。”
秦兰打小就机灵聪明,可,这次完全栽在这方面上了。
知晓自家妹妹是何等性子的东方淮竹自然能猜到她根本不信自己是自愿嫁给霸业的。
毕竟,她一开始也不知道王权霸业就是他来着……
舒服得微眯上眼的小家伙立马戳破:“娘你说谎。”
东方淮竹一怔,继而屈起修长柔美的指节轻敲敲他脑袋,笑骂道:“……你这孩子。”
知道自家娘亲最疼自己的小家伙哼哼唧唧,完全不理会前者的笑骂。
不远处的竹林内,静卧凌风,刃依竹,有归……
自己儿子能看出自己妻子眉间忧,作为丈夫,王权霸业怎能看不出!
于是,得了可靠消息的王权霸业提上王权,带上善于寻踪的二弟破开风雪,宛若巡视领域的帝王般纵霄万里!
所过之处,风雪退让,畅通无阻!
而后,某一处城池十数里风雪被一道璀璨剑光劈散!
无声无息,仿若天为!!
城内察觉这一幕的普通人惊叹感慨。
而有法力傍身的修士和道盟中人则是惴惴不安。
这这这……是何方神圣啊!
动了逃遁之意的人,不在少数……
“如何,二弟?”
气质愈发沉稳,面容数年未变,剑眉下星目熠熠的王权霸业披着白袍横王权于侧,朝旁人询问道。
白发披肩,天眼刻有狰狞剑痕的杨一叹穿着常服摇头道:“这里也有,但,人早已走远。”
“到处都是!”
王权霸业握紧王权,咬了咬牙关,手背暴起青筋不甘道:“这如何寻得!”
完全没确认好外甥生死的王权霸业根本不敢跟淮竹说……
“大哥莫急。”
杨一叹见状安慰道:“可以确认的是,他身旁有一高手相护,不管他是善是恶,起码就现在,他确确实实是在保护他。”
“我明白。”
王权霸业吐出一口气,王权剑光一闪,入了鞘中,眸眼望向远方,那儿,隐有风雪徜徉天地。
幽幽叹息声传入杨一叹耳中:“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
……
“顾先生!好舒服的雪啊!!”
北地,一个浑身燃烧火焰的小人儿没心没肺地跑在落速极快的大雪中,无惧寒风。
那厚得几近淹没他腰的积雪遇火即融,如遇天敌。
不远处,顾应抱着剑含笑看他撒欢。
雪虽大,却覆不上他全身,就连风趟过来时都自弱三分。
他跟上去的步子虽慢,却每一步都能稳定推开阻路之雪。
好半晌,撒欢完毕的东方月初收起神火,寒风凛雪刹那冻得他一哆嗦。
“感觉如何?”顾应轻笑。
“冷死了冷死了!!”
小家伙一转身,跑得飞快。
待靠近时,一个起跳,被顾应接住。
这下,风小了,雪弱了,寒意一下子少了许多。
缩在顾应怀里,东方月初兀地看到远方砥砺前行、隐隐能窥见身影的一伙行人,不由指着开口道……
“哈欠!”
这里,离最近的遮风避雪之城足有十数里之遥,这伙人……
见此,瞬间明了的顾应剑眉一挑,一手抱住他,另一只手单手旋转青锋握住剑柄。
锵——!!
冰冷如雪的剑刃出鞘,被其主人抬起。
而后,于东方月初疑惑的小眼神中,有别寒风的呼啸狂风乍起周边。
“破。”
如梦呓的低语过后,是令小家伙目瞪口呆、长了见识的破天一剑。
那呈蔚蓝色的剑光撕开九天风雪,仿若携有狂澜,天上降雪的乌云停滞一瞬——
呼!!!
几近穿透耳膜的厉啸声自九天响起,东方月初本欲捂上耳朵,森寒剑锋便落到他面前。
将厉啸抵去。
远处行人虽被那啸声震慑到,可他们无有法、妖力高深者,只暗自惊叹,以为此乃天地异象。
而异象过后,短暂的烈日当空不由令他们精神一振,面上带着喜色加快速度。
远远目睹他们离去的东方月初眨巴眨巴眼,转头看一眼顾应利落的单手收剑动作,略显呆滞:“这……不对吧?”
他家顾先生这么厉害?
他记得之前都是提着剑一下一下砍来着……
“怎么不对?”
顾应疑惑。
“教我!”
东方月初扒拉着他衣服,昂起头,满眼小星星。
一个包裹着一层薄膜的糖葫芦‘咚’地敲在他脑袋上,携着淡淡笑意的嗓音低声道:“你不适合练剑,我怕教不会。”
“而且,我有伤,这一剑已是极限。”
“哦哦,那还是别乱挥了,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小家伙一脸关切的回道,接过糖葫芦,撕开膜‘啊呜’咬住。
这肆意圈内多地许久的狂风骤雪,随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话语和慢慢覆上太阳的乌云,小了不少。
再大的雪,再冷的风,也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