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怎么这事儿偏生成了我一个人的错?”
说罢,高澄抬眸看向灵位。
“……逝者已矣,我不想再多说。”
“你不过区区一贱婢,死不足惜,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公主临终都要你带着那孩子出晋阳宫,我又怎会违背其意?
只是你死后,宫外天地广阔,那孩子日后是福是祸,就看你放不放得下心?”
“大将军要奴婢做什么?”木韩晔唇尖轻颤,声如细雪坠尘埃。
高澄沉声:“很简单。”
“将公主薨逝的消息带去柔然!”
“只是记住,公主在晋阳宫过得极好,我与她之间,向来琴瑟和鸣。
只是天不假年,公主因难产而逝,实在令人扼腕。”
“至于其他的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也清楚,那孩子的命运,可全系于你一念之间!
你可明白了?”
木韩晔不甘的点了点头:“奴……明白!”
那孩子是她亲手带来这尘世间,是公主临终最后的嘱托,最后的挂念。
该替公主好好活这一场,回到辽阔之地去感受长风劲草。
唯有妥协于高澄的威胁。
一虬髯汉子在佛前重重叩头后,起身沿着石雕窟廊前行,直至一偏僻窟洞才驻足停留。
半透的光束印着窟内罗汉像,空中的尘埃浮动散着微白,一人儒士装束,铜面遮脸,杵立于窟内。
汉子冷声:
“上回依你所言去刺杀高澄,非但没得手,反倒折了一半弟兄。
如今主上早就渡淮南下,弃我等于此,我们又何必再徒送性命?
今日你又约我相见,究竟有何图谋?”
蒙面人轻声一笑:
“汝家主在淮南,恐怕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此时前去投效,何愁不得重用?”
说罢,儒士袖袍子一抖,掷出一沉甸甸的袋子。
那汉子伸手稳稳接住,掌心一沉,解开一看,内里竟是黄澄澄的金锭,夹带一过所。
“这是?”汉子猛的抬头。
“资汝往淮南的银钱过所。”
“你到底是何人,不但能探知到高澄行踪,又能轻易取得过所?想必……”
蒙面人抬手阻断:“不必追问。只需记住,高澄的仇敌何止侯景一人?”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高澄身边有一梁国战俘,名唤兰京,据说是梁国大将兰钦之子,说是膳奴……
蒙面人忽然冷笑:“却听闻他常与高澄夜宿一居……”
“将门贵子甘为仇敌亵玩,岂会没有文章可做?”
“你家主若能在梁国查得此人底细,或是握其把柄,日后利用此人取高澄性命,那可就容易多了……”
说罢握住汉子手腕,语带深意:
“只看你如今,是甘愿留在邺城潦倒终生,还是去江南搏个封侯拜将?”
汉子再度疑问:
“你竟连这等秘事都了如指掌?”
“我已经说过,闲话休提。你只需明白,诛杀高澄也是汝主之愿,亦是吾之愿!
我且问你,这淮水,你是渡还是不渡?”
汉子不由得握紧手中金锭,想这邺城,与高澄交恶的一众元氏宗亲,以及昔日为高澄所欺的勋旧,比比皆是。
最后蹙眉问道:“只一张过所,我的那些弟兄?!”
“我的目的是要高澄去死……”
话已经够明白,不过是要他往南联系上侯景,日后好里应外合,取高澄之命。
想自己身份早被眼前人识得一清二楚,本就是骑虎难下的局。
他也不再犹豫:“我明日便出发。”
将金锭纳入怀后,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直至四下无人,燕子献才解下面具。
整了整衣冠,迈步向佛堂行去,去接他的妻子一道回城。
当夜就于高洋马车暗会,一五一十言明结果。
高岳,绍宗,韩轨等人骑马远眺着颍川城头,旌旗军鼓疏落。
高岳鞭梢遥指城楼:
“斥候报,这些日长社城四面旗鼓未张,守备如同虚设,想必王思政麾下根本就没几个兵,不若分兵合围强攻?定能一举拿下城池。”
这是王思政镇颍川以来,高岳等东魏将帅首次陈兵城下。
经年之间,颍川城墙已经增筑加厚,壕堑也较去年深浚。
细作间谍更难探得城内守军虚实。
慕容绍宗略作沉吟:“大都督,据说玉壁城就是王思政所筑,且他一向善于守城固防,我们不可轻敌。”
韩轨冷笑道:“玉壁城我可是亲眼见过,这颍川城墙虽高,但跟玉壁天险比起来,不过是个虚架子罢了。
我们十万大军,还怕搞不定这稀稀拉拉几个兵?”
刘丰顺势道:“大都督,末将以为这不过是王思政的空城之计。”
高岳听了绍宗之言,尚生了一丝犹豫,但听了刘丰的话,心底又定下了速取强攻之策。
虽闻王思政善守,除了当初刘丰曾经中计,其他诸将还未真正与他对决一番,也确实不知思政几斤几两。
更重要的是,彭乐取下新城后,高澄已经遣人几番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