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光的证言一出,旁听席上延光所在小学的校长先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随即就被巨大的欣喜淹没。
他几乎要瘫软在座位上,但随即又强迫自己坐直,脸上谄媚的焦虑被一种扬眉吐气的希望所取代,他紧紧盯着延光,仿佛在看一颗救星。
如果事实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霸凌他人的话,而是本校学生见义勇为,那非但不是丑闻,反而是一桩值得宣扬的美谈。
而法庭内,认识延光的同学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无声地点头,一种“我就知道”的默契在空气中蔓延。
延光的人品他们是知道的,他在学校里是那种无处不在的“万事通”,谁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找他总能得到帮助。
整个学校没人不喜欢延光。
而现在,这位延光的出场为鹿聆霜作证,就像是一道强光,照进了黑暗,无疑增加了鹿聆霜立场的可信度。
但是检察官绝对不能让这种反转这么容易的发生,虽然他也对第四代【正义】有所忌惮,但是同时他也拥有必须要完成自己的工作的责任感。
他定了定神,用一种职业性的冷酷将自己的情绪压下——自己的任务就是钉死这个案子,无论真相如何。
检察官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用一种纯粹的、剥离了个人情感的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延光:
“证人延光”,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冰面,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针对你的证言,我有几个问题,请你剥离所有情绪和想象,只陈述绝对客观的事实。”
延光的目光在检察官这里打量了一下,他在等候室的屏幕前就领教过这个男人的厉害,对方逻辑严密,是个难缠的对手。
反观延光,一觉醒来才知道这里的情况,而且一路上也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可以说得上是裸考上场,不由得有些胆怯。
因此沉默了良久,才勉强点头应允:
“你问吧。”
检察官的问题如同预设好的陷阱,一个个抛出:
“第一件事,我想知道,事发时,除你和常渊,可有任何第三方目击者?”
延光:“……没有。”
检察官:“好的,我了解了,那我再问你,你是否有任何实物证据,证明你们是‘救助者’而非‘霸凌者’的身份?”
延光试图用常识反击:“他们中有【浸染者】!我们怎么欺负他们?”
检察官立刻抬手打断,继续说道:“请直接回答有无。并且,你的这个假设不成立。既然对方能力占优,我反问你:你们作为普通人,是如何从一个【浸染者】手中成功救下受害者的?”
延光:“当时冲上去的时候谁会想那么多呢?而且是常渊靠警报的声音把他们吓走的,不是我们打败的。”
检察官步步紧逼:“那么,关于这段关键的‘警报声’,你有任何录音或其他证据吗?”
延光语塞:“证据……在常渊那里,我怎么可能有。”
检察官冷笑,核心的漏洞已经被他抓住了:
“也就是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们说的是对的,是吗?”
延光顿了顿只能承认:“是的。”
检察官转向法官:
“法官大人,您听到了。新证人的证词与第一位证人存在高度关联,但无任何独立证据支撑。其真实性存疑,我们无法排除两人事先串供的可能性。”
说完这句,他重新转向了延光,问题变得更加尖锐:
“延光同学,我再问你一个关键问题:你是【浸染者】吗?或者,你是否在【正执委】做过官方检测,能出具证明你的身份是或者不是【浸染者】?”
延光感到一阵眩晕:“暂时…没有。”
“也就是说,你无法确定,对吧!”
检察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最终宣判一般,他再次面向法官,语速加快,逻辑清晰得可怕:
“法官大人!基于此,我想阐明两点:”
“第一,即便我们假定【正义】专家的‘能力优先级最高’理论存在漏洞,真有【浸染者】能躲过【正义】的侦察——那么,如果延光或常渊正是其能力凌驾于【正义】之上的【浸染者】,他们就完全有能力实施欺凌。”
“第二,若他不是【浸染者】,则【正义】回溯失败、无法找到他们二人身份的事实就无法解释!作为本案最重大的疑点,这一点丝毫没有改变!”
“因此,证人延光的证词非但无法为【正义】洗清嫌疑,反而使得【正义】行为的正当性变得更加可疑!”
“以上就是我所得出的结论。”
法官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嗯,逻辑成立。延光同学,你也听到了,你今天还准备了其他的证据吗?”
延光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当然没有任何证据——他是靠一腔怒火闯进来的,来的路上满脑子也只有把自己看到的真相说出来这一件事。
延光也以为自己只要站出来,说出真相,这就足够让璃岸姐摆脱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