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判激烈进行着的同时,岸边琉璃也不断在中途悄然暂停时空,询问着身旁鹿聆霜的看法。
“庭审进程过半了,”岸边琉璃的声音打破了静止时空的寂静,“看到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无聊。”鹿聆霜撇撇嘴,直言不讳,“所以这些人争论不休,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换取国外那些人的认可?”
“你可以这样简单理解。”岸边琉璃颔首。
“我真搞不懂!”鹿聆霜的鹿耳不耐烦地抖动了一下,“明明很简单的事,为什么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岸边琉璃挑眉,饶有兴致地问:“哦?你认为简单在何处?”
“这还不简单?”鹿聆霜理直气壮,“谁不认可你,谁质疑你,就用力量让他们闭嘴就好了!你是【正义】,做到这点很难吗?”
岸边琉璃听罢,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说得对,如果仅仅以力量来衡量,这再简单不过了。”
“但别忘了,毫无节制地滥用【正义】的国家,已经有过前车之鉴了。”
鹿聆霜一时语塞,她明白岸边指的是第三代【正义】带来的灾难。
岸边琉璃则是收敛笑容,耐心解释道:
“首先,你必须认识到,在全球化深度发展的今天,国家之间早已是休戚与共的关系,就像一片森林里彼此根系缠绕、枝干相依的巨树,不论哪一棵树死掉,其它的树也都别想独活……”
鹿聆霜小声嘀咕,仍带着不服:“哪有你说的这么紧密……”
“好吧,”岸边琉璃从善如流地切换了角度,“我承认,我很欣赏你刚才的质疑。确实,对我而言,摧毁一个国家易如反掌。”
“假设你现在就是红国的领导人,而我则听从你的安排——谁看我们不爽我们就直接把他灭掉也不难。”
“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呢?”
鹿聆霜赌气地回道:“能有什么后果?他们都死了啊。”
“不,不,事情没这么简单。”岸边琉璃摇头,“你还没有完全理解我所说的‘深度绑定’。”
“你毁灭公开反对你的国家,这固然能做到。”
“但随之而来的,是其他国家的恐惧与报复。”
“那些与被毁国家有千丝万缕利益关联的国家,他们会怎么做?”
“显然,他们会主动切断与我们的合作、贸易与交流。猜忌和隔离的高墙会瞬间筑起。”
鹿聆霜反应极快,立刻反驳:“那就一直杀下去!杀到外面所有人都不敢说一个‘不’字,杀到他们连报复的念头都不敢有为止,看他们还老不老实!”
女孩的语气带着一种天真又残酷的决绝。
这番话让岸边琉璃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沉默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因为忌惮你,而选择主动讨好,依附于你的国家,是真的想站在你这边吗?”
鹿聆霜几乎凭借本能的直觉就理解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不知该如何讲下去了:
“呜……”
岸边琉璃立刻捕捉到她的迟疑,步步紧逼:
“你看,你其实也意识到了,他们同样是墙头之草,不是吗?”
“虽然我迄今为止已经任职了十年了,但毫无疑问,终归有一天,我也会死。”
“那等我死后这些国家,会怎么样呢?”
她注视着鹿聆霜的眼睛,抛出一个更深远的问题:
“到那时,失去了威慑的红国,面对一个充满恐惧、怨恨、而非真心归顺的世界,将会面临什么?下一代【正义】若不愿归属红国,我们又当如何自处呢?”
鹿聆霜被问得有些焦躁:“哼!要是真是这样,那就全部杀掉就行了!”
岸边琉璃冷静地追问:“那那些本来打算与世无争无关的国家呢?也要一起杀掉吗?”
鹿聆霜犹豫了,她的善恶观让她无法轻易点头:“呜……无辜的人,不能杀。”
岸边琉璃立刻抓住了这个闪光点:“好!既然你认为无辜者不应被牵连,这就意味着你认同不能实行无差别的种族灭绝计划,对不对?你的内心仍然存在对‘无辜’与‘有罪’的判别。”
“这非常好,这便是【正义】的起点。”
鹿聆霜知道她是在夸自己,脸红了红,但很快就摆出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当然啊!”
“很好——”岸边琉璃的声音带着那么一丝鼓舞,“那么,如果你的计划并非彻底毁灭一切,你的敌人就可能不仅仅是来自外部了。”
“哈?什么意思?”
“还记得森林与大树的比喻吗?”岸边琉璃耐心重述,“世界早已紧密相连。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设一家红国企业,高度依赖从A国进口一种关键原材料。”
“当你对A国发起攻击时,相应的原材料供应很有可能就会因为各种理由而中断。”
“那么依赖相关的资源生存的下游公司,会无法继续运营和生产。”
“它的员工因此失业,家庭失去经济来源,这样的企业绝非一家,连锁反应下,成千上万的人会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