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前女友的态度
晚春的晚风带着潮湿的暖意，卷着梧桐絮掠过街角的咖啡馆。落地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叶瑶正低头用小勺搅动着杯里的焦糖玛奇朵，瓷勺碰撞杯壁的轻响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坐在对面的秦宇忽然轻轻“嗯”了一声，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投向门口。叶瑶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见穿杏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玄关处收伞，丝绸裙摆沾着细碎的雨珠，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是林薇。
这个名字像枚被遗忘很久的图钉，突然扎进叶瑶的记忆里。她见过林薇的照片，秦宇手机相册里存着的毕业照，穿学士服的女孩站在香樟树下笑，马尾辫被风掀起一个弧度。可照片远不如真人有攻击性——此刻林薇的目光正像精准的雷达，先落在秦宇脸上，停顿两秒，然后滑向叶瑶，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好巧。”林薇的声音隔着几张桌子飘过来，带着点刻意放大的惊讶。她没等回应，已经踩着细高跟走过来，伞尖在地板上留下一小圈深色的水渍。
秦宇的手指在桌沿蜷了蜷，语气听不出波澜：“你也来这边？”
“陪客户谈事，”林薇歪头看他，视线却像藤蔓似的缠上叶瑶，“这位是？”
“叶瑶。”秦宇的介绍简洁得像在念一份文件，“我朋友。”
“朋友？”林薇拖长了尾音，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某种叶瑶读不懂的情绪，“秦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以前带女孩子出来，不都说是‘特别好的朋友’吗？”
叶瑶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她能感觉到秦宇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顶，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可林薇的视线像沾了蜜的针，甜腻腻地扎过来，让她浑身不自在。
“林薇。”秦宇的声音沉了些，“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林薇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钻戒在灯光下闪了闪，“难道不是吗？大学时你带苏曼出来，也说只是朋友，结果呢？哦对了，还有那个在设计院实习的女生，叫什么来着……”她故意顿住，看向叶瑶，“你看我这记性，秦宇身边的‘朋友’太多，我都记混了。”
叶瑶的心跳开始变快，像有只手攥着心脏慢慢收紧。她知道秦宇有过前女友，也知道他们分手分得不算愉快，但她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碰面。林薇的话像裹着糖衣的刀片，一句句划过来，既炫耀着自己对秦宇过去的了解，又不动声色地暗示着叶瑶可能只是他众多“朋友”里的一个。
“林小姐认识秦宇很久了？”叶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强迫自己抬起头。她不想在这种时候露怯，更不想让秦宇觉得她在乎这些陈年旧事。
林薇似乎没想到她会接话，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甜了：“嗯，从校服到西装，算起来也有十年了吧。说起来，秦宇以前最不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咖啡了，总说像在喝糖浆。”她的目光扫过叶瑶面前的杯子，像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东西，“看来这几年，喜好变了不少啊。”
秦宇的眉头皱了起来：“林薇，我们还有事要谈，先失陪了。”他起身想拉叶瑶的手，却被林薇抢先一步按住了手腕。
“别急着走啊，”林薇的指甲涂着豆沙色的指甲油，轻轻刮过秦宇的皮肤，“我还没问呢，叶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看着这么年轻，应该刚毕业没多久吧？”
叶瑶没说话，只是看着秦宇。她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想知道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是可以坦然介绍的人，还是需要遮掩的“朋友”。
秦宇挣开林薇的手，把叶瑶拉到自己身后：“她是我女朋友，做室内设计的。林薇，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没必要再这样。”
“女朋友？”林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闻，捂住嘴笑了半天，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秦宇，你确定吗？不是又像以前那样，新鲜感过了就说不合适？”她向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到秦宇面前，声音压低了些，却刚好能让叶瑶听见，“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说我太黏人，说我们性格不合，结果呢？还不是找了个比我小五岁的？怎么，现在喜欢照顾小姑娘了？”
叶瑶的脸瞬间涨红了。她不是气林薇的话，而是气自己的不争气——明明知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明明知道秦宇现在选择的是自己，可心脏还是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她看到秦宇的肩膀在微微发抖，握着她的手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却迟迟说不出反驳的话。
“林薇，”叶瑶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很多，“过去的事，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了。秦宇现在是我的男朋友，这就够了。”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上下打量着叶瑶，像是第一次正眼看清她似的：“够了？叶小姐倒是看得开。不过我得提醒你，秦宇这个人啊，看着老实，其实最会骗人了。他以前总说我任性，结果呢？我不过是让他陪我去看场电影，他说要加班，转头就跟别人去了音乐节。”她忽然凑近叶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吗？你敢保证，他现在跟你说的‘喜欢’，不是当初跟我说过的翻版？”
叶瑶的指尖冰凉。她想起上周秦宇说要去邻市开会，结果朋友圈里有共同好友发了演唱会的照片，她在人群里看到了秦宇的侧脸。当时她问他，他说开完会顺路去的，没来得及告诉她。现在被林薇这么一说，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像拼图一样拼出一个让她心惊的轮廓。
“我和秦宇的事，就不劳林小姐费心了。”叶瑶后退一步，拉开和林薇的距离，“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她拉着秦宇转身要走，却被林薇叫住了：“叶小姐，等一下。”
林薇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她和秦宇的合照，在海边拍的，秦宇穿着白色t恤，搂着她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
“这个，”林薇把相框递到叶瑶面前，“是我们以前在青岛拍的。秦宇说，等我们结婚了，就去那里定居，每天早上都去海边散步。”她顿了顿，看着秦宇，“可惜啊，没等到那一天。”
秦宇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想伸手去抢相框，却被林薇躲开了。
“叶小姐你看，”林薇把相框举得更高了些，“他以前对我，也是这么好的。会记得我不吃葱姜蒜，会在每个月那几天给我煮红糖姜茶，会在我生气的时候蹲在地上给我系鞋带。这些，他现在也对你做吗？”
叶瑶的视线落在相框上，秦宇的笑容刺眼得让她想闭上眼睛。她想起秦宇昨天给她煮的姜汤，想起他上周蹲在商场里给她系松开的鞋带，想起他每次点餐都会跟服务员说“不要放葱”。原来这些温柔，都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林薇！”秦宇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回荡，“你闹够了没有！”
林薇被他吼得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她把相框扔在桌子上，玻璃裂开一道缝，像道狰狞的伤疤：“我闹？秦宇，到底是谁在闹？当初是谁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的？是谁在我爸妈面前保证会照顾我一辈子的？现在呢？你带着别的女人在这里喝咖啡，让我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这里！”
周围的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照。叶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她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不想成为别人围观的对象，更不想再听林薇说那些让她心碎的话。
“秦宇，我们走吧。”叶瑶拉了拉秦宇的衣角，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秦宇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林薇，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对不起，林薇。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现在……”
“现在你就喜欢她了是吗？”林薇打断他的话，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就因为她比我年轻？比我懂事？秦宇，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她抓起桌上的柠檬水，猛地泼向秦宇。柠檬的酸气瞬间弥漫开来，秦宇的白衬衫湿了一大片，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叶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已经挡在了秦宇面前。她看着林薇，眼里的委屈突然变成了愤怒：“林小姐，你够了！不管秦宇以前对你怎么样，现在他选择的是我！你这样纠缠不休，不觉得很掉价吗？”
林薇没想到叶瑶会突然发火，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掉价？我为他付出了十年的青春，现在被你们这样对待，你跟我说掉价？叶瑶，你别得意得太早，像他这种人，早晚也会像甩了我一样甩了你！”
“那是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叶瑶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挺直了背，“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找他好好谈，用这种方式发泄，只能证明你还没放下，还在嫉妒。”
“嫉妒？”林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半天，“我嫉妒你？叶瑶，你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吗？知道我老公是谁吗？”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黑卡拍在桌子上，“我现在过得比你好一百倍！我只是看不惯他这么对你，看不惯他把别人当傻子耍！”
秦宇突然拉住叶瑶的手，声音疲惫得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瑶瑶，我们走。”
这次叶瑶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自己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出咖啡馆。晚风吹在脸上，带着雨水的凉意，叶瑶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
他们沿着人行道默默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脚下重叠在一起，像两个纠缠不清的灵魂。
走到路口的时候，叶瑶突然停下脚步，抽回自己的手。
“秦宇，”她看着他湿掉的衬衫，声音涩得发疼，“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秦宇的肩膀垮了下来，他低着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的头顶，映出一片灰败的阴影：“瑶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林薇……”
“我只想知道，”叶瑶打断他的话，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你以前，是不是也像对我这样对她？你说的那些喜欢，是不是也跟她说过？”
秦宇沉默了。他的沉默像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叶瑶的心。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是，我以前是对她很好，也说过很多承诺，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瑶瑶，人是会变的，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和以前对她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叶瑶追问，声音带着哭腔，“是因为时间不一样，还是人不一样？如果以后我们也分手了，你是不是也会对别人说，现在的感觉和对我的不一样？”
秦宇伸出手想抱她，却被叶瑶躲开了。
“我不知道。”秦宇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瑶瑶，我不想骗你，我没办法保证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和你好好走下去。”
叶瑶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她不想再追问了，也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了。林薇的话像颗种子，已经在她心里发了芽，就算现在拔掉，也会留下疤痕。
“秦宇，”叶瑶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叶瑶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公交站，“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秦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才缓缓蹲下身，用手捂住了脸。晚风吹过，带着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和他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街角的咖啡馆里，林薇已经收起了眼泪。她看着窗外秦宇落寞的背影，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是得意还是苦涩的笑。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了，像她和秦宇那段早已过期的感情，只剩下挥之不去的苦涩。
她拿出手机，翻出和老公的合照。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定制西装，搂着她的腰笑得温柔。她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钻戒，突然觉得刚才的争吵像场荒诞的闹剧。
也许她早就不喜欢秦宇了，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的十年青春，就这样成了别人口中的“过去”；不甘心他身边站着的人，不是自己。
可现在看着秦宇痛苦的样子，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就像小时候弄丢的玩具，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等终于在别人手里看到时，虽然还是会难过，但已经不想再要回来了。
林薇结了账，拿起伞走出咖啡馆。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她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的瞬间，后视镜里的咖啡馆越来越远，像段被彻底抛下的记忆。
叶瑶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发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秦宇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对不起。”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车到站的时候，她站起身，刚走到车门边，就看到秦宇站在站台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湿掉的衬衫还没换，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叶瑶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顿在原地。
秦宇看着她，眼里带着恳求：“瑶瑶，让我送你到楼下，好不好？”
晚风吹起叶瑶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在小区的小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到楼下的时候，秦宇突然抓住她的手：“瑶瑶，再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好不好？不要因为林薇的话就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叶瑶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心里那团又沉又闷的棉花好像松动了些。她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想推开他，只是被林薇的话搅乱了心。
“秦宇，”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需要时间想清楚，不是怀疑你，是想知道，我能不能真的不在意你的过去。”
秦宇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好，我等你。”
叶瑶转身走进楼道，没有回头。她知道秦宇一定还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就像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那些过去的事或许无法抹去，但未来的路，她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电梯缓缓上升，映出叶瑶模糊的倒影。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发现眼泪已经停了。也许成长就是这样，总要经历些措手不及的难堪，才能学会在泥泞里开出花来。
楼下的秦宇站了很久，直到楼道里的灯熄灭，才转身离开。他掏出手机，给林薇发了条消息：“以后不要再找她了，有什么事，冲我来。”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晚风吹散了最后一点柠檬的酸气，也吹散了心头积压的阴霾。他知道前路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叶瑶愿意给他机会，他就有勇气去面对所有的过去和未来。
远处的天际泛起一丝微光，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秦宇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他要回家换件干净的衬衫，然后，等叶瑶想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