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朋友聚会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般漫过落地窗时，林晓正蹲在玄关柜前数一次性纸杯。玻璃茶几上摊着刚拆封的薯片袋，番茄味的粉末簌簌落在原木桌面上，混着柑橘气泡水的甜香在客厅里漫开。
“还差两副桌游牌。”苏然抱着纸箱从阳台走进来，额前碎发被汗水浸得打卷，“楼下便利店居然只剩uno了，要不要现在网购？”
“别折腾了。”林晓直起身拍掉手上的灰，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叶瑶说她带大富翁过来，秦宇负责买冰啤酒——你闻闻，是不是烤串的香味？”
话音未落，门铃就叮咚作响。林晓趿着草莓拖鞋跑过去，猫眼里映出叶瑶拎着大塑料袋的身影，帆布包带子勒得她肩膀微微发红。
“救命，秦宇非要买三箱啤酒。”叶瑶侧身挤进玄关，身后传来秦宇“哎哟”的闷响，男人抱着纸箱的胳膊肘撞在门框上，易拉罐碰撞的脆响滚了一地，“我说两箱够喝，他非说要给苏然留着慢慢品。”
“这叫未雨绸缪。”秦宇把箱子往冰箱旁边一放，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浅淡的疤痕——那是去年帮林晓搬家时被碎玻璃划的，“再说苏然那酒量，上次喝多了抱着电线杆唱《后来》的事忘啦？”
苏然正从厨房探出头拿玻璃杯，闻言举着红酒瓶作势要砸：“再提电线杆我就把你啤酒全倒进下水道。”
叶瑶笑着把桌游盒往茶几上一放，目光扫过客厅突然顿住。电视柜上摆着四人格子相框，从左到右是大学毕业那年的合影：林晓扎着高马尾比耶，苏然穿着学士服歪头笑，她自己咬着棒棒糖眯眼，秦宇则把学士帽扣在叶瑶头上，帽穗垂在她鼻尖。
“这照片居然还留着。”她伸手碰了碰相框边缘，玻璃面沾着层薄灰，“我记得那天拍完照，秦宇把帽子丢水池里了，结果被宿管阿姨追着骂了三层楼。”
“要不是你说‘敢扔帽子就不理你’，我才不冒那个险。”秦宇开啤酒的动作顿了顿，拉环弹开的脆响里，他耳尖悄悄红了，“再说最后还是我把帽子捞出来洗干净的。”
林晓突然咳嗽两声，往玻璃杯里倒气泡水的手故意晃了晃：“咳咳，某些人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帮你们把检讨书塞进宿管办公室的？”
“是是是林晓大人。”苏然从冰箱里拎出冰镇荔枝，剥壳的动作行云流水，“为了感谢您，今晚烤串给您多加十串脆骨。”
门铃再次响起时，叶瑶正蹲在茶几旁摆大富翁棋盘。她抬头看见林晓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穿碎花裙的周萌，手里捧着个保温桶，塑料提手被勒出深深的印子。
“阿姨非要我带的绿豆汤。”周萌把保温桶往餐桌上放，揭开盖子的瞬间，薄荷的清凉混着冰糖甜香漫开来，“说天热喝这个解腻，对了，张昊在楼下停车，说要给你们带个惊喜。”
“惊喜？”苏然挑眉，“他上次说带惊喜，结果扛来半扇猪排骨，害我们涮了三天火锅。”
正说着，防盗门被人用胳膊肘顶开，张昊抱着个半人高的纸箱挤进来，蓝白条纹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当当当当！我表哥开酒厂的，刚酿的梅子酒，度数低，女生肯定爱喝。”
叶瑶凑过去闻了闻，清甜的果香混着淡淡酒香钻进鼻腔：“这得泡了多久？”
“三个月呢。”张昊得意地拍箱子，“我特意让他少放糖，配烤串绝了——哎，秦宇你干嘛呢？”
众人转头，看见秦宇正把啤酒罐往冰箱最底层塞，闻言手忙脚乱地关冰箱门：“没、没什么，腾地方放梅子酒。”
林晓突然“噗嗤”笑出声，指着秦宇发红的耳根：“某人上周还说梅子酒是小姑娘喝的，自己偷偷在家泡了一坛子。”
秦宇的耳尖更红了，伸手去挠林晓胳肢窝：“你再说！”
客厅里顿时一片混战，周萌笑着躲到叶瑶身后，张昊举着开瓶器假装劝架，苏然则趁机把最后几串烤串摆进烤盘，炭火的噼啪声里，肉油滴在炭上腾起袅袅白烟，焦香瞬间盖过了所有喧闹。
“开饭啦！”苏然戴着隔热手套把烤盘端上桌，铁盘边缘堆着翠绿的生菜，“烤串配冰啤酒，梅子酒留着待会儿玩游戏喝。”
叶瑶刚拿起一串脆骨，手机就在帆布包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看了眼，是妈妈发来的语音，点开就听见熟悉的唠叨：“瑶瑶啊，秦宇也在吧？你替我问问他，周末有空来家里吃饭吗？我包了他爱吃的荠菜馄饨。”
秦宇正咬着烤鸡翅，闻言差点噎着，啤酒顺着嘴角流到下巴：“阿姨、阿姨还记得我爱吃荠菜馄饨？”
“怎么不记得。”叶瑶笑着擦他下巴，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又慌忙移开目光，“你上次说在南方吃不到正宗的，我妈记到现在。”
周萌突然撞了撞叶瑶的胳膊，挤眉弄眼地朝餐桌对面努嘴。叶瑶抬头，看见张昊正举着手机偷拍，苏然和林晓凑在旁边看，三人笑得肩膀直抖。
“删了！”叶瑶作势要抢手机，张昊立刻把手机塞进裤兜，举起烤串投降：“我错了我错了，不过说真的，你们俩这氛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偶像剧呢。”
秦宇突然清了清嗓子，往叶瑶碟子里放了串烤鱿鱼：“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鱿鱼须上还细心地抹掉了辣椒面——他记得叶瑶不能吃太辣。
叶瑶低头咬了口鱿鱼，鲜嫩的肉汁在嘴里爆开，眼眶却莫名有点发热。去年冬天她急性肠胃炎住院，秦宇提着保温桶守了三天，也是这样把菜里的辣椒一点一点挑出来，护士进来查房时，还以为他是她男朋友。
“想什么呢？”秦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递过来张纸巾，“是不是太烫了？”
“没有。”叶瑶吸了吸鼻子，突然笑起来，“想起你上次给我带粥，把皮蛋瘦肉粥说成海鲜盛宴，护士姐姐笑得针都扎歪了。”
“那不是想让你开心点嘛。”秦宇挠挠头，指腹在桌布上画着圈，“医生说你得保持心情愉悦。”
客厅里的喧闹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周萌和张昊在研究桌游规则，林晓靠在苏然肩上看手机，屏幕蓝光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脸。窗外的路灯亮了，橘黄色的光透过纱帘落在秦宇手背上，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像有话要说。
“那个……”
“你们玩不玩真心话大冒险？”张昊突然拍手，打断了秦宇的话，“就剩我们几个了，来玩几把呗。”
叶瑶觉得有点可惜，又松了口气似的拿起梅子酒：“来就来，谁怕谁。”
酒瓶在茶几中央转起来，玻璃面反射着顶灯的光，像个旋转的小太阳。第一圈停在林晓面前，她毫不犹豫选了真心话，张昊立刻追问：“你跟苏然谁先表的白？”
林晓瞪了苏然一眼，后者正憋着笑往她嘴里塞葡萄：“是我！去年跨年夜，他喝多了抱着树说喜欢我，转天居然全忘了，最后还是我主动提的。”
苏然突然红了眼眶，伸手揽住林晓的腰：“其实没忘，就是不敢认。”
叶瑶悄悄碰了碰秦宇的手背，两人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温柔。酒瓶又转起来，这次稳稳停在秦宇面前，他看了叶瑶一眼，低声说：“真心话。”
“秦宇，”周萌托着腮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炭火的噼啪声格外清晰。秦宇的手指在膝盖上蹭了蹭，目光慢慢移到叶瑶脸上，她正低头搅着杯子里的梅子酒，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认识很多年了。”
叶瑶的杯子顿了一下，酒液晃出细小的涟漪。她抬头时撞进秦宇的眼睛里，那里面盛着太多东西，像藏了片海，她好像看见自己从小到大的样子，都倒映在那片海里。
酒瓶再次转动时，门铃突然响了。林晓跑去开门，门口站着气喘吁吁的快递员，手里捧着个巨大的蛋糕盒：“请问是苏然先生订的蛋糕吗？”
“我没订蛋糕啊。”苏然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是秦宇！上周他问我你生日想要什么。”
叶瑶这才想起，明天是林晓的生日。蛋糕被打开时，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奶油上用巧克力酱画着四个人的简笔画，正是毕业照里的姿势，旁边写着：我们的第五年。
“蜡烛！蜡烛！”张昊翻出打火机，火苗在黑暗中跳成小星星，林晓闭上眼睛许愿时，叶瑶悄悄看了秦宇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眼里的光比烛火还亮。
“我猜林晓肯定许愿要早日脱单。”周萌打趣道，被林晓笑着摁在沙发上挠痒。混乱中，秦宇突然凑到叶瑶耳边：“待会儿能陪我去趟阳台吗？”
夜风带着晚桂的甜香飘进阳台，叶瑶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车灯汇成的河流。秦宇站在她身边，手里捏着个小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个给你。”他把盒子递过来，声音有点抖，“上周去南方出差，看到这个就想起你说过，小时候外婆总给你编草蚱蜢。”
叶瑶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只银质的草蚱蜢吊坠，翅膀上的纹路精致得像真的。她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在图书馆，她趴在书上看昆虫图鉴，秦宇凑过来说“等我有钱了，给你打个银的”，当时她只当是玩笑。
“秦宇……”
“叶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喜欢你，从大三那年你帮我占图书馆座位开始，不，可能更早，在新生辩论赛上，你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
晚风吹乱了叶瑶的头发，她看见秦宇眼里的紧张，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远处传来朋友们的笑闹声，客厅的灯光漫到阳台上，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我妈包的荠菜馄饨，”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周末有空吗？”
秦宇愣了愣，突然笑起来，眼角眉梢都舒展开，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有空，随时都有空。”
他伸手把吊坠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银链扣合的轻响里，叶瑶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客厅里突然爆发出欢呼，原来林晓他们早就趴在落地窗后偷看，此刻正举着啤酒瓶朝他们挥手。
“早就该在一起了！”林晓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过来，带着笑意的回音，“罚你们明天请大家吃火锅！”
秦宇握紧叶瑶的手，两人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星星。远处的霓虹在夜空中闪烁，烤串的焦香混着梅子酒的甜，还有朋友的笑声，像首温柔的歌，在这个夏天的夜晚，轻轻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