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越来越大,堆叠在地上,好似一场持续下落的雪。
手腕上的百足蛊焦躁不安的转动着,红宝轻轻的爬到青年的头顶,随时都可以弹射出去。
远处的雾气里时不时涌起一点儿波澜,仿若有什么在下方躁动。
青年落下最后一笔,看着终于写完的残篇。
尊上最初传给张三山的残篇,是在灵气稀薄的世界也可以运转的养身蕴神之法,只需要择一处生机盎然之地。
这是一篇,正合这方世界族长修行的功法。
张余山起身,爬到他衣角的雾气惊慌四散。
无边无尽的雾气中满是灾殃的气息,引得青年皱眉。
失控的疯神,无意识的权柄外泄都是灾厄。
“张先生。”
青年走进那个靠着石壁搭建,三面漏风的遮阳棚,无邪和王胖子一张张的翻阅着留下的文件,阿苎疯狂的抄录着陈雯锦的笔记,番子和张麒麟各靠着一根柱子养神。
“你们有找到什么过滤空气的设备吗?比如防毒面具。”
张麒麟看了看外边的雾气,对着青年轻轻点头:“有。”
王胖子耳朵微动,duang的一下跳起来,扔下那些没什么用处的、乱七八糟的文件,像一颗弹跳性极好的皮球一样,蹦到背包处,翻出五个防毒面具:“宫先生,你看这个行不行,就是,这数量有点儿少,胖子我再去找找……”
王胖子无意识的搓搓手指,眼神状似无意的瞟了一下阿苎,其实他们已经找得很仔细了。
“你们都戴上。”
青年并不介意王胖子的小心思,阿苎于他们确实是鸡肋,既不亲近也难以掌控利用。
但对青年而言,阿苎是他留给族长的一道隐形保险。
充满灾殃的雾气,吸入过多,谁也不知道会触发怎样的效果,可能是僵直、可能是失明、也可能是即死。
作为司天之厉及五残的司命女神,西王母最开始的形象可是更偏近于凶神的,祂杀起邪神来也向来凌厉干脆,相似权柄的相互对攻碰撞,让祂对灾殃的理解越发的深刻。
至于后来神话传说中的那位慈悲秀美、掌有长生药的女仙之首,一个完完全全的善神形象,很难说没有瑶池女王的推波助澜与刻意传诵。
神明与女王的不同,在故事中开始混淆,君与神的界限,也开始被模糊。
那位女王啊,一步一步的将属于神明的权柄攥进了手中。
失去与得到已经无从比较,她达成了举国之愿,西王母国的女王回归了神躯。
“你呢?”
张麒麟拎着王胖子递来的防毒面具,走到宫姓青年的面前。
他体质特殊,不需要这种刻意的迁让。
“戴上。”
打量了一下青年苍白的面色,张麒麟拧起的眉眼里充满了不赞同。
……
张余山接过族长手中的防毒面具,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小族长,也依旧如此心善心软。
他将面具扣向青年的口鼻,按住对方的肩膀拒绝他的后退。
对于不听话的小孩,有时候不妨态度强硬一些。
“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张余山笑笑:“我的性命珍贵着呢,就是要死,也要死在一些更有意义的地方。”
死于疯神外泄的灾殃权柄,未免也太过潦草浪费了些,至少也要死于疯神的镇骨之地。
“我一直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不是吗?”
张麒麟后仰的头微微回正,任凭青年给他收紧面具的调节带。
对方虽然一路对他多有偏袒,但也一直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不曾委屈了自己。
张余山收回手,后退两步,退出了会让族长感到戒备的范围。
心软又善良的小族长啊,从来不愿他们为了他委屈自己,他不接受那种踩在族人身上的好,哪怕他们心甘情愿。
这正是他和张瑞桐最根本的区别。
张瑞桐那家伙,才不管他们是不是心甘情愿,需要踩就直接踩了,为了防止影响后续,还要踩到泥里踩死了才安心。
作为族长需要理智冷静学会取舍果决,但也不该太过冷漠冷血。
人生处处是抉择,但并非处处是取舍。
努力一把,许多取舍未尝不可兼得。
张余山抬手,将搭在肩窝的小辫子甩到身后。
他拢了拢自己被风吹乱的碎发,小族长的辫子比他要短些,不会像他一样经常被甩到身前。
小族长的辫子小小的一簇,像个兔尾巴,虽然真兔子的尾巴也不算短就是了。
……
煮饭的时候,先是宫先生离开走进远处的雾气里,再是闷油瓶出去了一趟,拎回来一大桶淤泥。
无邪皱着眉头,看着这通黏糊糊稀溜溜的非牛顿流体,那种枯枝败叶腐烂的土腥味止不住的往鼻子里蹿。
“小哥,你认真的?真要让我们把这玩意往身上涂,我告诉你吭,胖爷我早就过了玩泥巴的岁数了,这防蚊虫,我们有宫先生在,那是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防蛇。”
“嗯,话又说回来了,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胖爷我今儿个也重温一下童年。”
无邪抿紧的嘴巴里发出一声闷笑,看着往身上大肆抹泥挂浆的王胖子,绷直的线条忍不住弯出弧度。
“嗤~!王胖子,我看你祖籍该是四川的,变脸绝学继承的不赖嘛!”
番子就毫无顾忌的笑出了声,一句调侃引得王胖子给他身上砸了个泥蛋蛋。
“和你家小三爷麻溜的自己动手,别干等着胖爷帮你们。”
“好说好说,不劳胖爷贵手。”
王胖子将将抹了个前面,桶里的泥浆就见了底:“小哥,这泥巴也不够啊,你在哪挖的?远吗?”
张麒麟指了指侧方:“五十米。”
出去转了一圈,装模作样找了些果子回来的张余山,看着眼前的五个脏脏包,忍不住眼前一黑。
夭寿了,这个族长要是让小发鬼看见,还不得发出尖锐的暴鸣,嫌弃的用头发捆起来搁水里涮。
他们世界的小族长被养的平日里有点儿小洁癖,这个世界的族长活的就有些过于糙了。
艹!!!忘了看看族长身上有没有伤了,这么多的泥巴糊身上,他好想赶紧把族长扒了给看一遍。
之前和大蛇打了那么久,难免磕磕碰碰的。
张余山在心里发出尖锐的暴鸣,自暴自弃的薅着头发,他果然不够细致,这样的他真的能成为小族长的亲卫保护好他吗?
重新睁开眼,张余山的面上是好似如常的镇定:“你们,是打算把自己做成叫花鸡,不打算吃饭了吗?”
“宫先生,你先等等,我们把帐篷涂完,就去洗手吃饭。”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吃完饭再涂……”
“……”
沉默带着尴尬登场,默契的演绎二人转。
阿苎涂帐篷的手一僵,番子和无邪转头去看王胖子,王胖子忍住去看张小哥的冲动,抬头看天:“今晚的月亮可真黑啊~!”
童心一起,张小哥身上的第一块泥巴是他扔的,满身的泥巴是无邪和番子一起凑过去涂的。
他幼时没有参与过的奶油蛋糕大战,在今天用泥巴过了一遍瘾。
就是这后果……
完蛋,带着别人家的乖小孩疯,被下班的家长给抓包了。
“算了,你们赶紧涂完,洗手吃饭。”
张余山揉揉眉心,叹了一口气,转头盯着锅子,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算了,只要族长开心就好。
他们麒麟子一个个的都皮糙耐造,一会吃饭多给族长补补,他这儿还有一些张三山做的糯米红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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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一下猫猫的后爪爪,猫猫前爪爪在垫子上用力的抓紧,回头看我的眼神隐忍、委屈又可怜,显得我好像是什么欺负良家猫猫的变态。
明明它自个爱好就小众,喜欢碰瓷,喜欢被踩,喜欢客串拖地的抹布被用脚推着跑。
不过坏猫猫确实有一张无辜的小圆脸,还知道哪个角度的自己最可爱。
知道错,但死不悔改,理直气壮,被拍脑壳也要去咬爱吃的花花。
虽然本来就是给它们种的,但是怎么也要让新种的花花们长长,好为以后的可持续发展做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