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西南三十里,道芒山。
一座孤零零的木屋依着陡峭的山壁而建,屋前一小片空地正对着一道湍急的河流。河水因前日的暴雨而浑浊汹涌,轰隆作响。
木屋简陋,门前挂着几张风干的兽皮,一柄饱经风霜的长刀随意靠在门边,刃口映着天光,泛着冷冽的色泽。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令人心悸。
夫妻俩抱着已经两岁的男孩,站在木屋前,脸上写满了惶恐与坚决。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里了!”男人低头看着孩子,他周身那淡淡的血气似乎比幼时更凝实了些,与这地方的煞气竟然隐隐呼应。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冷硬如岩石的男人走出来。他看起来约莫四十上下,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三人时,带着一种漠然的审视,那目光仿佛能剐掉人一层皮。
不用问,也不必问,这个男人周身的煞气让夫妻二人一眼就认定他就是道士指定之人。
“先生,我们夫妻冒昧过来,是想......恳求您一件事。”丈夫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
“不认识。滚!”男人声音沙哑低沉,语气冷漠,毫无波澜。
妻子见此情形急忙上前,声音带着哭腔道:
“先生,求求您!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他…他天生异象,道长说唯有您周身磅礴的血气才能护他周全!我们不求别的,只求您允许他留在您附近!只要孩子能活命,我们两个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男人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那孩子的血气让他感到一丝异样,但随即化为更深的冷漠:
“与我何干?我这儿不是孤儿院,更不是托儿所。带着你们的麻烦,立刻滚!”
说完,男人转身便要回屋。
“先生!道长说唯有您能…这孩子若无人看护,恐会害人害己!求您了,您就发发慈悲吧!”丈夫急切地拦住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然而男人并没有因为丈夫的跪地生出怜悯,他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之气:
“慈悲?我手底下亡魂怨鬼无数,我都不知道慈悲是什么!再纠缠,就要见血了!
言毕,冷峻男人周身煞气骤起,摄人心扉的恐惧感扑面袭来。
夫妻二人瞬间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见对方态度决绝,二人心凉了半截,又惧又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妻子抱着孩子,泪水无声滑落。
他们退到河边,望着汹涌的河水,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过河的时候妻子心神激荡,脚下不慎一滑,落入水中,连同孩子一起。
情急之下,丈夫一把拉住妻子,却没能同时拉住孩子,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夫妻二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忙跳河救人。
然而水流太快,眨眼间孩子就消失在河道拐弯处的密林阴影中。
木屋旁的冷峻男人冷眼旁观着这场意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生死有命。”
两天两夜过去了。
夫妻二人不眠不休,搜遍了下游数十里的河岸与森林边缘,喊哑了嗓子,划破了手脚,却一无所获。希望一点点熄灭,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将他们淹没。
他们不得不承认,孩子生还的希望已经极其渺茫。
第三天清晨,朝阳初升,给小河涂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色。
木屋前,夫妻二人心力交瘁、几乎崩溃,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冷峻男人话语毫无温情可言,对着刚失去孩子的父母依然冷若冰霜。
“婉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呀!竟然......竟然听信了那老道士的话,我该死.....”丈夫情绪激动,捶胸顿足,嗓音干涩,然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怪你,不怪你......这孩子命苦,也许......也许这样反而是一种解脱,省得将来......省得将来怪你我生下他......”妻子抱着丈夫的脸,看着他干枯的嘴唇,一边啜泣一边安慰。
对于这个孩子,他们已经耗尽所有,可以无憾了。
“你们再不走......”冷峻男人再次出声逐客,只是话说了一半就僵住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密林边缘,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
紧接着,一群体型硕大、毛皮灰黑的荒原狼缓缓走出森林。它们的眼神凶戾,口角滴着涎水。夫妻二人吓得几乎瘫软。
冷峻男人眉毛一皱,似有些疑问,但手里已经闪现一把锋利长刀。
原以为将是一场血战要来到,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冷峻男人和夫妻俩都惊呆了。
狼群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安静地分列两侧。为首的那只格外雄壮的头狼,缓缓走到空地中央。而它的背上,竟然稳稳地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是失踪了两天两夜的那个男孩!
男孩的小脸有些脏污,但眼睛格外明亮,不仅毫发无伤,反而精神奕奕。
他一只手甚至还抓着头狼颈部的毛发,仿佛那是他的坐骑。
头狼走到离冷峻男人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伏低身体,让男孩可以下来。然后,它竟如同臣服般低下头,用鼻子轻轻蹭了蹭男孩的小手,发出呜呜的、近乎温顺的低鸣。
它身后的狼群,也齐齐低下了头颅。
男孩咯咯地笑着,摇摇晃晃地走向已经彻底石化的父母。
冷峻男人按着刀柄的手缓缓松开,他那仿佛万年不变的冷硬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个好像只是出去游玩了一圈归来的男孩,以及那群对他俯首帖耳的凶恶荒狼,惊讶道:
“血煞天成,万兽臣服……原来如此……臭道土说的压制,竟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压制,这是……统御!”男人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望向远方,“好你个玄尘子,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没有了拒绝,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决断和一丝被点燃的兴趣。
他终于明白,那道士让他收养的,根本不是一个需要庇护的累赘,而是一个……天生的同类,甚至可能是更可怕的存在!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地看着扑向父母怀抱的男孩,又看了看那群并未离去,而是静静守护在旁的狼群,终于再次开口:
“这孩子,我收了!”
闻言,夫妻二人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惊魂未定后,两人喜极而泣。
“留在我这儿十年,我教他如何掌控这份力量。十年后,成龙成虫,看他自己造化!”冷峻男人话语中有些无奈,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男孩,“他可有名字?”
“白......白夜川......”丈夫慌忙回答。
“白夜川?我记住了,不过......”冷峻男人看了看狼群似有深意地说:
“等他长大,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但现在,他需要一个新的名字伴随他长大。”
“新的名字?但凭先生取名!”丈夫先是惊疑,而后立即就懂了。
白夜川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不好的回忆,且不被世人所接受,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成长,只会是一件好事。
问及孩子出生的时间和异象之后,冷峻男人一番思考,沉声道:
“出生时天降大雪属‘太阴之极’,血月现世更是‘荧惑侵斗’之凶兆。雪为至阴之象,血月主杀伐之气,二者交汇成‘阴极煞劫’格局。《易经》云: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当以极致之名镇极致之煞,故可取单名为‘至’!至于姓......”
冷峻男人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夫妻二人,继续说道:
“血月对应西方七宿之‘奎宿’,奎宿主文章兵戈,而大雪属北方玄武‘危宿’。奎危二宿遥相冲击,需以中央土德调和。朱雀属火可化雪寒,火德能制血月金煞,形成‘火炼真金’之局。而‘南宫’正应二十八宿中南方朱雀七宿,因此可取姓‘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