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确实是昊坤的字迹,可昊坤性情素来稳重,怎么会写倾向性这么强的信?
这密信开头虽点明是给他的,可怎么会到三公主手里?
要是他没认怂,方金会把信给他吗?
陈民安越想,后背越觉得凉嗖嗖。
他拿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方金看着,觉得有趣:“亲家,得了这封信,难道不想为我女婿主持公道吗?”
陈民安只觉得喉咙干涩,头一次对方金,或者说三公主产生了畏惧感。
他嗓音沙哑:“方先生觉得,我该怎么主持公道?”
“当然是上告陛下,求陛下做主。”
方金轻飘飘开口。
陈民安早就知道,三公主和西南侯有联系,她不希望西南兴起战事。
可皇帝对西南垂涎已久,甚至宁王世子出事后,圣旨不论是非,直接训斥了西南侯。
这种时候,他拿这封信上朝,是帮西南侯开脱,会得罪宁王府,更会打了皇帝的脸。
陈家成为众矢之的。
陈民安虽没什么大才能,但这点事还是能想明白的。
“方、亲家,昊坤也是你女婿啊,你难道一点不为他打算?”
陈民安做挣扎。
方金深深看了他一眼。
“正因为他是我女婿,才有这个机会。”
“三公主是成大事的人,需要的人手,也是要有真才实干的,莫非陈大人以为,昊坤去一趟西南,白捡个功劳就能受到重用?”
“做什么都是有风险的,想要的越多,风险越大,这个道理,陈大人总该明白吧?”
陈民安深吸一口气:“那也用不着如此狠毒的法子,三公主如此,虽是为二皇子谋算,可二皇子素来仁善……”
方金倏然站起来。
“亲家,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住你。”
说完,他径直走了。
陈民安脸色由青转白,是他失言,怎么能说三公主狠毒。
可要按照三公主计划来,陈家跳上桌案,还能有几分活命机会?
不说儿子会如何,只怕整个陈家也保不住。
陈民安枯坐了一夜,都没能睡着,天蒙蒙亮,他就让人备了轿子。
不是上朝,而是去见二皇子。
可没见到人。
据说二皇子在陛下跟前,主动请缨,要抄写佛经十日,为太子祈福,求平安。
祈福期间,自然是不能见外客的。
怎么会这么巧?陈民安苦笑,难道这就是陈家的命?
“老爷,时辰不早了,可要上朝去?”
小厮见主子一直站着愣神,小心翼翼提醒。
陈民安颔首,如同提线木偶般上了马车。
等马车到了宫城外,陈民安下车后,认认真真整理了下官袍,才进宫。
当天早朝,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大事。
宁王世子遇刺一事,成了他行事不端,引来祸害?
宁王当然不会认,双方在朝堂争执不休。
而多数大臣认为,无论如何,事情应当和西南侯无关,不如收回训斥的圣旨?
皇帝当然不会答应,金口玉言,圣旨已出,再收回,他这个皇帝不要面子吗?
皇帝在朝堂发飙,吓得文武百官跪了半个时辰。
陈民安一直惴惴不安,他卷入这风波,又无力干预走向。
他浑浑噩噩出宫,以前的同僚好友,都避他如蛇蝎。
倒是宁王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皮笑肉不笑。
“本王倒是不知,陈大人这么有胆气,污蔑到我宁王府身上了。”
陈民安身子颤了颤,险些站不稳。
宁王冷冷瞥他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陈民安浑浑噩噩回府,第一时间找方金。
方金叹息:“亲家,你怕什么?既然是三公主的安排,她能没有后招吗?”
“昊坤是我女婿,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陈民安一下松懈,再没有平日为官的仪态,恨不能拉着方金的双手“互诉衷肠。”
“一切有劳亲家了。”他挤出笑容。
方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陈民安回正院休息去,苏熙然端着一盆点心过来。
“爹,这是女儿亲手做的……”
方金只是粗略扫了眼托盘,直接问:“熙然,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直说。”
苏熙然笑容微僵。
“爹,瞧您说的,是怀疑女儿的孝心吗?”
方金看她一脸娇嗔,好像说的话发自肺腑,就觉得好笑。
“当然信,只是为父今日有些累了,若无要事,熙然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苏熙然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觉得自个这乡下亲爹,一点都不好说话。
她挤出笑容:“是有点事……”
“女儿对三公主心生敬仰,不知可有机会上门拜访?”
这是不死心,想把上次出了纰漏的事补上。
还惦记着封号呢。
方金上下打量她,只把人盯得浑身发虚,才开口:“公主府,可不是阿猫阿狗能去的。”
苏熙然面色扭曲了瞬间,什么阿猫阿狗,她是陈府少夫人,还是伯府嫡女。
没错,哪怕认了方金,苏熙然也没放弃伯府的身份。
前两天,她还回伯府一趟,哭诉自个出嫁后身不由己,家里的事都是公爹做主。
是公爹想讨好三公主,联系方金,她才不得不弄个接风宴。
她哭的梨花带雨,还假装自尽,表示自个的心意。
这套戏下来,只有苏沐安深信不疑,还很心疼她。
而以往对她还算宠溺的父亲,却冷淡了不少,这让苏熙然有了隐隐不安。
怀疑是母亲吹了枕头风,或者苏晴雅做了什么?
但不应该啊,苏晴雅连宁王府的孩子都没抱住,以父亲母亲的脾性,只会觉得她没用,不会重视她。
这就是信息把控不全,带来的误会。
总之,伯府那边拉拢不住,她就还得想法子靠近三公主。
“熙然,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有些机缘是不能强求的。”方金缓和了语气,似乎苦口婆心。
苏熙然张了张嘴,她不甘心。
“不过,一条路走不通,总该另辟蹊径嘛。”方金又道。
“请爹爹明示。”苏熙然眼睛一亮。
“熙然不是和益阳郡主有旧吗?三公主和益阳郡主关系也不错。”
方金提醒。
父女俩这番对话,陈家人不知道,陈民安也就没想到,他和儿子沦落成棋子不说,儿媳妇也上赶着把陈家卷入另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