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又变成了北京。
不同于以前的那些离别,这次大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带着对于未来生活的向往奔赴各自的战场。
付宁带着那三个大学生回到了大别山,看着这个试验场,他们都觉得新鲜。
因为付宁的试验场处处透着不专业,但是晨丰三个品种的成功,又让这不专业里带着点儿光环。
鹿生没回来让小满非常失望,天天撅着嘴出来进去的。
付宁就问小满娘,要不要把这孩子也送到北京去,趁着自己现在还能找到几个人,把他也落在那边。
小满娘非常犹豫,她既想着孩子好,可又舍不得撒手,寡妇失业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孩子也是她生活的支柱。
而且小满不比鹿生,他是一天学都没上过,现在认识这几个字还是付闯教的呢。
付宁想想也是,就算是要学门手艺,这文化水平也得跟上啊。
小满就先留两年吧,找个学校先插个班上课去了。
九月底的时候,大别山的剿匪战斗就取得了重大胜利,几个出了名儿的土匪头子都被抓住了。
剩下的那一小缕儿匪患,就给各个地方武装练手去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入开展土地改革,这回是真的要分地了。
不过也没人敢来分梅家坳的地,付宁刚回来没两天,安庆行署就来了人,专门儿给试验场送了个大大的招牌,就挂在了观音寺的山门上。
直属农业部的专门农事试验场,论级别比县太爷都高。
不过原来在这里的两家佃户就尴尬了,他们要是还在这儿种地,算什么呢?
付宁想着把他们两家迁出去,在山下给他们分上几亩地,这样山坳里头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了。
但是这十五亩地收回来,怎么种是个问题。
本来他是想着多给他几个研究员,这事儿也算是解决了。
谁知道就给了他三个学生,还是转一圈儿就准备走的。
就他自己一个人,顶多加上小满娘儿俩,这地可是种不过来啊。
而且两家佃户谁都不想走,跟着付宁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都觉得这老头儿不是会亏待人的。
而且现在让他们到山下去分别人的地,分谁的谁能乐意啊?
那日子可以想见的是太平不了,所以都在付宁这儿磨,想留在试验场。
思来想去,付宁给安庆行署写了个申请,把试验场的编制从一个试验场,变成了一个试验场加一个附属农场。
这两家佃户就变成了附属农场的职工,而且随着农场工作的增多,这个职工人数还可以往上加。
这回是皆大欢喜了。
等着这些流程走完都过了50年的元旦了,付宁又急急忙忙的回京城,连安可是说了,得过一个团圆年。
这个春节,能回来的都回来了。
付闯把晚晚带回来了,本来她对于两个父亲都劝他回美国继续读书的事情并不理解,“爸,现在正是国家需要我们出力的时候啊?!”
“我知道。”付宁对于晚晚的教育一向是尊重她的个人意见的,但是今天也强硬起来了。
“你不仅当初书没有读完,两个孩子的成长也都缺席了,现在全国都快解放了,你也该补偿他们了。”
说起孩子,付晚晚不做声了,她确实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付宁还在用语言诱导她,“我知道你想参与建设新中国的化工厂,但是真正先进的化工厂你真的见过吗?
我让你回去,不仅是给自己的学生生涯画一个句号,也是让你带着国家的需要回去有针对性的学习。
你把本事学到手了,将来才有更多的本钱来建设更好的国家。”
眼见着闺女被说得有些意动,付宁跟付闯眨了眨眼睛,这是他们说好的,只要晚晚一松口,付闯就立马陪着她走。
付宁心里暗暗祝祷:老天爷啊,我们哥儿俩这辈子就自私这么一回,您保佑吧!保佑我们姑娘顺顺当当的!
随着新年的临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京城聚了。
苗诚和苗义,一个在西安,一个在保定,都回来了。
肖远安带着自己在大同娶的游击队长,在京城安定下来了。
二香领着儿子望东,扶着王四姑回来了,关玉龙跟着队伍一直在往南打,现在还没停下来呢。
徐远平本来想着初冬的时候把自己的亲事办了,但是大家时间对不上,就一再的延宕,这回人都回来了,他张罗着要结婚。
李遇晴在地方医院的时候就给自己张罗了一个团长,一口的西北口音,等着毕业就打报告结婚。
唯独李玉宁是一点儿动静没有,急得桂平媳妇今天三圣庵、明天东岳庙的去烧香。
付宁觉得当年舅妈舒氏为了桂平的婚事,好像也有这么一出儿。
就私下里给她解心宽,说是缘份没到呢,等到了拦都拦不住!
这热热闹闹的一通儿折腾,可算是把过去十年过年都没有的热闹给补上了。
徐远平定了腊月二十六的日子娶媳妇,等到二十三过小年儿这天,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麻线胡同的胡同口儿上。
车后头追着不少的小孩儿跟着看热闹,那年头儿汽车还是个稀罕物儿呢。
聚在连安家的众人听见喇叭响,岁数小的也都出来看,一会儿肖远安就回来了,他都不是跑进来的,是蹿进来的。
“大爷、三大爷!快来!快来!二大爷、四大爷回来了!”
人们呼啦一下就涌出去了,付闯跑在最前头,连安和付宁谁都追不上他。
到了门口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扶着个老头儿下车呢,旁边儿有个花白头发的高个子老头儿,手里拎着俩箱子,站在边儿上等着。
付宁看着他们俩还没张嘴,连安张开两条胳膊就扑过去了,“旭大爷、小吴,怎么也不来个信儿啊?!我都不知道你们上哪儿去了!”
罗旭一把接住了连安,紧紧搂了一下,“不管到了哪儿,这皇城根儿底下也是我的根儿,这胜利之后的第一个年,我们也得回家来!”
付宁揣着手站在付闯边儿上,心里头跟烧开了的水似的,咕嘟咕嘟直冒泡儿。
齐了,兄弟们这回算是聚齐了!
罗旭、吴清跟连安在汽车边儿上拉着手说了几句体己话,却都看着付宁笑。
那个笑容,怎么说呢?就是让付三爷觉得自己的后脖梗子呼呼冒凉风。
还没等付宁张嘴问,那两个人让开身形,露出了从车上下来的最后一个人。
头发也是花白了,但是烫了时兴的波浪卷,整整齐齐的梳起了发髻,身上穿着深蓝色的旗袍,抿着嘴看着付宁笑。
安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