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又想抄保密条例了?”
付宁绕过他,把房门开开,迈步就进去了。
几天不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炉子早就灭了。
倪墨帮着他把炉灰擞干净,在底下放上一团纸,再搭上干草、细柴火棍儿,再顶上两块儿劈柴,看着付宁从底下划着了火柴,把纸引燃了。
等火苗蹿上来了,他夹了两个煤球放在上面,才跟付宁说,是老侯找他谈话来着。
意思就是付宁另有安排,不能再跟拾福峪的这些乡亲们一块儿了,以后这边的工作就需要倪墨来挑大梁了。
“我跟老侯说,我工作能力不行,这么多年都是您带着我,现在您有任务,我申请跟您走,一块儿去完成。”
听了倪墨这话,付宁虽然有点儿感动,但更多的是头疼。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就是一个种地的,你老是在这儿待着,还想不想进步了?”
“我觉得您这儿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呢!再说了,拾福峪的人们都是觉悟高的,思想上用不着我什么,而且苗义正在往回赶呢,有什么事儿托付给他就行。”
“老侯怎么说?”
“他说让我自己跟您说,只要您同意了,他才告诉我任务和下一步安排。”
老滑头!谁都不得罪!
付宁腹诽了两句,看着倪墨那个梗梗着脖子的样子,脑袋更疼了。
“小倪,不是我不带你,这次要去的地方斗争形势复杂,敌人更是凶残,一点儿疏忽都不能有。”
“付先生,我不怕死!”倪墨把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横过桌面,目光灼灼的盯着付宁。
而付三爷只有一句话。
“我怕!”
好家伙,大别山那是白色恐怖最厉害的地方之一,这么个愣头青闯进去,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而且他万一冲动了,慷慨激昂的输出一阵儿,慨然就义了,自己怎么办?锚点怎么办?
这些事儿想想都头大。
倪墨看见付宁说得斩钉截铁,就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付宁的正对面。
“我知道,我斗争经验少,你怕我坏事儿,但是人都是成长的嘛,你知道我说跟你去,我最大的优势在哪儿吗?”
那我哪儿知道啊?总不能是“愣”吧?
付宁心里吐槽,嘴上可没说,而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优势在于我有钱!”
倪墨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抻出几张纸搁在付宁跟前。
银行支票!
付宁拿过来看了一眼金额,第一感觉是“我看错了吧?”
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不死心又伸出手指,指着那个金额挨个儿数零。
这么多钱?!
“倪墨,你这钱哪儿来的?你就是浑身上下都跟熊掌一个价儿,把你囫囵个儿的按斤约约(yao yao)卖了,大概都不值这个价儿!”
“您先说,这笔钱有没有用吧!”
倪墨呲着个大牙,有点儿摇头晃脑的。
钱有用吗?
那肯定有用啊!
就算付宁去了南京,甭管怎么操作,拿到了试验场的批文,但是经费是肯定申请不下来的。
付宁太了解这帮老爷们了,现在今年的预算都应该做完了,要想多一个试验场建设经费,就得重做预算,从别的部门身上拔下毛来贴在他身上,那搁谁都不会乐意啊!
所以大概率是批文给他,经费自筹。
这两天他就琢磨这个钱从哪儿来?
周博宇可以从美国带过一些来,但他那个种业公司就是个空架子,他自己可拿不出来多少。
再说他一个做老丈人的,哪儿好意思从女婿身上扒皮啊?闺女还跟不跟人家过啦?!
可他自己手里除了三爷有的时候留给他的那两卷银元,真就没有什么钱了。
倪墨这笔钱要是能投进试验场,那真是大旱逢甘霖了。
所以付宁只犹豫了一瞬,就点了头了。
当然有用!有大用!
“这是我爸妈给我寄过来的。”
倪墨跟付宁解释,他们家原本是乡里的首富,产业众多。
自从他走上了现在这条路,他父母就知道这份家业不能传到他手里了。
所以尽心培养他弟弟,万一将来倪墨要饭了,都还有个门口儿可以站。
可是前两年他弟弟没了,他父亲也大病了一场,好容易捱到胜利,家里也有了倪墨的消息。
夫妻俩现在就倪墨一个孩子了,一点儿不是经营的材料。
倪墨的父亲一狠心,把家里的产业都变卖了,土地、工厂、乡下的宅院……
卖了个干干净净。
两个人把养老钱留下来,剩下的都寄给倪墨,你爱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吧,我们是没什么指望了。
他们到了苏州城边儿上买了个小院子,带着半亩地的菜园。
就这么低调的生活起来了。
而倪墨收到家信,看见这几张支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支援革命工作。
正好儿赶上老侯找他谈话,这笔钱就成了钓付宁的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