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噗”的一声闷响,蒙多霍的身影被这股恐怖的环状冲击波狠狠撞飞出去,如同一片卷入飓风的败叶。
那本就重伤枯朽的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着、扭曲着,无数细密的血口则遍布全身,陈旧破败的麻布袍子几乎在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浑浊的紫黑色血液混合着内脏碎片,从他口鼻和全身崩裂的伤口中猛烈地喷洒出来,化作一团团肮脏的雨雾。
然而,这一切毁灭性的撞击和碾磨,带来的剧痛反而如同一盆冰水,激醒了蒙多霍几近昏聩的凶兽意志。
他浑浊的眼球几乎凸出眼眶,在翻滚中死死锁定东南方向。
那里,穿过奔腾呼啸的灰霾尘暴,一座如大地伤痕般横亘数百里的漆黑峡谷在视野边缘露出了险恶的影子,似乎下意识有了谋划。
“唯有……天堑峡谷......”
蒙多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如同破败的风箱在绝望地抽动。
他用尽残存的最后一丝清醒和力量,强行在空中猛扭身体,竟借着那狂暴的冲击波最后的推撞之力,疯狂催动丹田中残余的灵力。
整个人裹在一道骤然亮起的暗淡血光之中,如同一颗燃烧殆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不祥紫色血光尾焰,速度暴增数倍,朝着东南方向那座如同洪荒巨口般张开的天堑峡谷亡命投去。
血遁术!
以精血为柴薪,换取一瞬的逃生速度。
龙煜的身影如同水洗过的冷玉,从漫天弥漫的灰败尘烟中悄然穿透而出,落在被环状气浪彻底削平、光滑如同镜面般的江畔泥土之上。
烟尘落定,他青衫撕裂多处,肩后焦黑的爪伤和之前毒素侵染之处渗出的血液已干涸成暗红结痂。
但他的眼神,始终如一泓深邃寒潭,不起波澜,冷冷注视着蒙多霍化作那道血光投向天堑峡谷的身影。
俊美男子缓缓抬头,望向那遥远如同地狱界限的漆黑峡谷轮廓,眼中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芒。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掀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没有半分迟疑,他一步踏出。
足下大地无声龟裂,青色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电芒般的流光,在蒙多霍亡命血遁留下的那道腥臭轨迹之后,无声无息地紧咬上去。
武国,天堑峡谷。
这里犹如远古神灵在大地上劈出的巨大伤疤,两岸尽是狰狞怪诞、直插云霄的百丈绝壁。
崖壁黑沉沉如同墨玉,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冷硬蚀痕,透出千万年沉淀的死寂。
峡谷极深,底部黝黑,只有一道浑浊的暗紫色河流在极深处发出沉闷的呜咽奔流声,如巨兽不甘的嘶鸣。
风从峡底倒卷而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尖锐呼啸,带着刺骨的阴寒,如同亿万亡魂在深渊中摩擦着岩石哭嚎。
蒙多霍那道血光几乎是踉跄着撞到了对岸离深渊边缘尚有十丈远的一片黑岩峭壁上。
血光瞬间黯淡崩散,显出他那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
背部重重砸在黑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咚”的一声闷响。
他像一摊彻底熬干、即将碎裂的枯骨,顺着坚硬冰冷的石壁缓缓滑落,瘫倒在布满棱角碎石的崖壁角落。
此刻的蒙多霍,哪里还有半分武道巅峰人物的威仪?
褴褛的布条早已无法蔽体,勉强遮掩着那副干瘪枯瘦、伤痕累累的身躯。
新旧叠加的伤口遍布全身,紫黑色的凝固血痂和新鲜涌出的毒血混合在一起,凝结成一层湿粘恶心的外壳。
先前被龙煜一拳砸塌的前胸肋部,此刻扭曲变形得更厉害,像一截彻底腐烂朽坏的朽木。
每一次剧烈而急促的喘息,都带动着那变形塌陷的胸腔剧烈起伏,并伴随着“嘶…嗬…嘶…嗬…”的可怕声响,如同一个锈迹斑斑、随时要散架的风箱在做最后垂死挣扎。
污血、混杂着脏腑碎裂的细小组织,不受控制地随着他每一次喘息从嘴角溢出,流淌过下颌,滴落在身下冰冷的黑色碎石上。
唯有那双眼睛,浑浊如同最恶劣沼泽底部的泥浆,在如此绝境下,反而被死亡气息淬炼得更加阴毒。
那里面倒映的不是绝望,而是某种被逼至绝境后、彻底化为孤注一掷的疯狂!
“哈…咳…咳……”
蒙多霍突然抬起沾满泥血的脸,直勾勾地望向峡谷另一端如同降临凡间的冷月。
月光像一把无情的银色刮刀,冰冷地勾勒出他骷髅般面部的每一道深纹,每一寸干瘪焦黑的皮肤,也清晰地照亮了他死死捏紧的左拳,指甲深深刺入紫黑色的掌心,带出更多粘稠的毒血。
“不过是初步掌握空间之力……”
他每一个字都像在血污里浸过,带着一股磨砺砂石般的摩擦声。
“你杀不了老夫……这毒体……便是老夫……最后的棺椁!”
最后一个“椁”字出口的瞬间,他眼中那酝酿已久的疯狂彻底点燃。
那不是挣扎求生,而是最纯粹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