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声。
言卿微微张着嘴，脑子还没从各轮冲击中回过神来。
人形的野兽、充斥着杀戮和死亡的迷宫……还有这个盲眼的大哥哥。
他就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请问……”
言卿小心翼翼地开口，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扯着胳膊摔到一旁，半边身子撞上了墙，
“哎呦！”
跟她的痛呼声一同响起的，是凌厉的枪声。
“嘭！”
“嘭！嘭！”
接二连三的枪响，言卿靠在墙边，惊魂未定地睁开迷蒙的泪眼——
少年一只手紧紧拽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枪管所指之处，是个被打爆了脑袋的……“人”。
“越来越聪明了，已经学会跟踪和隐藏了。”
少年冷哼一声，松开言卿，然后拆下弹夹，摸出子弹一颗颗塞进去。
言卿已经吓傻了。
直到少年叫她，还没回过神来，
“小孩儿，看看我打死的那个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啊？”
言卿一颤。
离得太远了，她看不清。
可是又不敢靠近了确认。
老天爷啊，她看电影都没看过这么血腥残暴的。
小女孩儿忍不住哭唧唧，“我…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少年的声音含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冷戾，
“他已经死透了，一堆烂肉而已。”
言卿怯怯地看着他，
“可是……你不是看不见吗？为什么能打中他？万一他没死……”
“呵，照你这么想，我早该死了。”
少年冷嗤一声，
“我只是看不见，又不是聋了。”
他的耳朵，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最细微的动静。
风声、雨声、虫鸣声，喘息声、脚步声……甚至还有，衣料摩擦地砖的声音。
“放心，他的脑子都被打爆了。”
第一枪，少年听到了子弹穿过头骨、打爆脑浆的声音。
以防万一，他还往心脏的位置补了两枪。
地上的那个“东西”，已经彻底没动静了。
“呜呜呜……”
尽管他这么说，言卿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快走吧…我总觉得他会跳起来咬死我……”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言卿好像听到少年笑了一声。
“不错的直觉。”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种怪物，只有脑袋被打爆才会死。就算一枪打中心脏，都会反击。”
当然，最保险的办法是砍掉脑袋，或者脑袋心脏一块儿打爆。
言卿显然没被安慰到，考虑到危险还在压抑着哭声，
“呜呜呜你别说了……”
“呵。”
少年轻笑一声，极有耐心地把她拉到怀里，将手枪上膛，强硬地塞进言卿手中，
“不信的话，你亲自来——看得见吧？”
言卿咽了咽口水，她的手太小，抖得根本握不住枪，更别提扣下扳机了。
一个不小心，枪从手里掉落，又被少年精准地接住。
“笨死了。”
他无情地吐槽着，拉起言卿的手，压着她的指尖扣下了扳机——
“嘭！”
地上的尸体震动了一下，言卿吓得不敢看。
“我都说了，他已经死了。”
少年不以为意，催促着言卿去看看那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绿色，还有黑色。”
言卿已经在崩溃边缘，看完就立刻跑回来，躲到了他身后。
“急着回来做什么？”
少年很无奈，
“算了，跟你一起吧。”
他拽着言卿，来到尸体边，
“搜一搜，他身上可能有东西。”
说罢，摸索着开始检查。
言卿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些冷白和血红的混合物，帮忙解开尸体的衣物。
“你记住，穿绿色、黑色的人，身上会有很多有用的物资。”
由于视力受限，他搜索地很慢，
“比方说，枪支、弹药、应急的药品……还有食物。”
最后，他们脱下尸体的衣物，把搜集到的所有物资打了个包袱。
言卿深吸口气，“……我们现在去哪里？”
“避难所。”
……
他们距离杀戮和争斗越来越远了。
言卿心里记挂着哥哥，眼泪掉得很凶，却不敢出声。
她不敢请求他回去，看看哥哥是不是还在那里……
只敢偷偷抽鼻子。
“怎么了？”
“……”
“受伤了？”
“……嗯。”
言卿委屈地抹了把眼泪。
少年停住脚步，“哪里？”
“……脚，还有手，”
身上伤太多，言卿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还有头…也流血了。”
少年无语地笑了，“真麻烦。”
好不容易来个会说话的，竟然是个麻烦精……还这么娇气。
少顷，他弯下身子，
“上来。给我看着点儿路，别撞墙上了。”
实际上，言卿的脚崴得挺厉害，她不敢喊疼，一路上都在忍。
见状，她咬咬牙爬上去，勾住少年的脖颈。
一路上，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那个…大哥哥，其实……”
言卿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跟哥哥失散了，他会不会也在这儿？”
少年轻笑，“哥哥哥哥，你到底有几个哥哥？”
“……亲生的就一个。”
言卿小声道，
“还有这是哪里？”
少年身形一顿，把她往上托了托，
“人间地狱。”
***
所谓的避难所，是迷宫地势最高的地方。
墙上还有两个小方窗，光亮了不少。
用砖块垒砌了一个复杂的屏障，那些智力不足的怪物没法顺利抵达。
言卿惊讶地发现，这里还有三个人。
“你还敢回来？”
为首的那个皱起眉，
“我说过，这里不需要你了。放你自生自灭我仁至义尽——”
“是，但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少年把言卿放下，
“一个活人，神智清楚。这说明……有人来过。”
那人狐疑地凑近了言卿，
“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的？”
言卿吓得舌头发直，“我…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枪响。
在言卿震惊的眼神中，那个男生被爆头了。
剩下两个反应极快，一个拔枪射击，一个冲上来要动手。
少年迅速拉过言卿躲到一旁，一脚踢开那人，同时朝他胸口开了一枪。
言卿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住少年的胳膊。
然而，另一个人趁机绕到了他们身后，举枪瞄准少年。
言卿惊恐地尖叫起来。
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猛地转身护住言卿，子弹擦过了他的肩膀。
他咬着牙，反手一枪，终于将那人击毙。
硝烟渐渐散去，避难所里一片死寂。
短短半分钟，又多出三具尸体。
言卿呆呆地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个蠢货。”
少年冷嗤一声，转向言卿的方向，
“你怎么样，没被打中吧？”
“没…没有。”
言卿被吓哭了，哆哆嗦嗦地往墙角靠，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也没想让我活。”
少年很是冷漠，
“多亏了你。”
言卿刚刚还觉得他是好人，现在又感到害怕。
她咬着唇，想离他远点儿、再远点儿。
“你要是跑出去，就等着被那些怪物撕碎吃掉吧。”
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按记忆里的位置，找到了水和食物。
精准地扔到了言卿面前。
“吃吧。这些物资，足够两个人撑过一个月了。”
言卿虽然害怕，但确实饿得厉害。
她捡起压缩饼干和蛋白棒就往嘴里塞，哪怕噎住了，也还是拼命地往下咽。
顺便喝了口冰冷的水。
“会生火么？”
少年捡起几根木头，
“不会我教你。”
终于，一堆小小的篝火燃烧起来。
言卿忍不住坐近了些。
她穿得很单薄，衣服早就被扯破了，裸露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牙齿不自觉地打战。
“冷么？”
少年无所谓地把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递给她，似乎还沾着脑浆。
“穿这个。”
言卿固执地摇摇头，“我不冷……阿嚏！”
“呵，”
少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脱下自己的衣裳，
“这个给你——不是死人穿过的。”
又忍不住摇头发牢骚，
“真娇气。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