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裙摆还沾着方才逃生时蹭到的火星子,听闻女儿杨嫣然可能还在灼华院,整个人瞬间失了理智。
她不顾丫鬟死死拽着自己胳膊的手,疯了似的往前冲,粗糙的地面磨得绣鞋底子“沙沙”作响,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哭喊:
“放开我!你们快让开!让护卫进去救小姐!嫣然还在里面,她最怕火了啊!”
丫鬟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张氏的皮肉里,急得眼泪直流:
“夫人!火势太大了,进去就是送死啊!您不能冲动!”
可张氏哪里听得进去,她拼命扭动身子,发髻上的金簪晃得厉害,几缕散乱的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模样狼狈又绝望。
杨丞相站在一旁,锦袍下摆被夜风掀起,脸上却没有半分动容,反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缓缓扫过灼华院外刚醒过来、还在不停咳嗽的几个下人。
那些下人个个灰头土脸,衣衫上沾着烟灰和火星,见丞相的目光扫来,吓得连忙低下头,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碴子,一字一句砸在众人耳边:
“来人,把这些刁奴绑了,压到我跟前!”
几名身着短打的家丁立刻上前,手中的麻绳“哗啦”作响,几下就将还在咳嗽的丫鬟婆子捆得结结实实。
被绑的下人疼得闷哼,却不敢有半分反抗,只能被家丁推着,踉跄地来到杨丞相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当初是怎么吩咐你们的?让你们寸步不离伺候小姐,你们竟敢撇下主子独自逃跑!”
杨丞相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为首那婆子的肩上。
婆子惨叫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嘴角瞬间溢出血丝。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众人,怒喝声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发颤:
“若是嫣然有三长两短,你们这群废物,都得给她陪葬!”
在场的下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很快就红肿起来: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奴婢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杨丞相的怒火丝毫未减,他死死盯着最靠近自己的丫鬟,冷声道:
“且从实招来,这么多人守着院子,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难不成是凭空冒出来的?”
被点名的丫鬟身子一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
“相爷,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啊!方才奴婢还在院子里给小姐煎药,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异香,那香味甜丝丝的,闻了没一会儿就头晕眼花,再醒来时,屋子已经烧起来了……”
其中一个丫鬟哭着补充:
另一个丫鬟也急忙哭着补充:
“是啊相爷!奴婢醒了之后,便立马往小姐的卧房跑,可……可里头确实空无一人,奴婢真的连小姐的影子都没看到啊!”
“你们没看到嫣然?”
杨丞相眉头猛地一皱,神色骤然一凛,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蔓延开来。
他盯着那丫鬟,追问道:“你确定仔细找了?床底下、柜子里都看了?”
旁边一个婆子急忙点头:
“是真的!奴婢们把灼华院的屋子都找遍了,连柴房都没放过,确实没瞧见小姐!”
恰在此时,几名护卫裹着湿棉被,从灼华院的主屋废墟里冲了出来。
他们脸上满是烟灰,跑到杨肃雍夫妇面前,躬身回禀:
“相爷,夫人,主屋已经烧塌了,属下仔细搜过,实在没找到小姐的踪迹。”
张氏闻言,哭声骤然止住。
她猛地抓住护卫的袖子,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急切地问:
“你们再仔细找找!是不是漏了什么地方?嫣然身形娇小,说不定藏在什么地方了!”
护卫面露难色,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夫人,属下都找过了,确实没有看到小姐在里面。”
杨丞相闻言,似是想起什么,瞳孔骤缩,突然反应过来——
这火起得蹊跷,女儿又不见踪影,恐怕不是简单的失火,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暗自叫糟,立刻转身对家丁下令:
“快!封锁府里所有出府的入口,任何人都不准进出!”
吩咐完,他又快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那里存放着不少私密手札,若是被人趁乱劫走,后果不堪设想。
张氏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又想起女儿失踪的消息,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若非旁边的丫鬟及时扶住,险些栽倒在地。
她靠在丫鬟怀里,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口中喃喃地念着:“嫣然,我的嫣然……你到底在哪啊……”
——
丞相府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熊熊燃烧的火焰“噼啪”作响,浓烟滚滚,连几里外的府邸都能看到。
动静之大,惊醒了周边不少沉睡的人家。
各家的主事之人都悄悄派家丁出去打探消息,想知道丞相府究竟出了何事。
而另一边。
绍临深正扛着裹着杨嫣然的锦被,健步如飞地穿梭在夜色中。
不多时,他便来到一座王府的墙根下。
与之前潜入丞相府一样,他先是用神识探查了墙内的守卫,随后找准一处死角,翻身跃入府中。
避开巡逻的护卫,他径直摸向王府的书房。
此刻,书房内依旧亮着灯火,显然有人。
书房外守着一排护卫,个个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神色警惕的环顾四周。
绍临深从怀中摸出一把沾了迷药的银针,抬手轻挥,银针精准地扎在护卫的颈后。
一行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解决完护卫,绍临深抬脚踹向书房的门。
“哐当”一声,木门被踹开,屋内的人显然被惊动了。
“谁?”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长剑出鞘的“铮”声。
绍临深刚踏入书房,一支箭矢便迎面飞来,箭尖带着破空的锐响,直逼他的面门。
他反应极快,将肩上裹着杨嫣然的锦被往前一挡。
“噗”的一声闷响,箭矢深深扎进锦被里,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被子里的杨嫣然虽未醒,却被箭矢的力道撞得闷哼了一声,声音微弱,很快便淹没在书房的动静里。
不等绍临深站稳,房梁上和角落的暗处突然窜出几道黑影。
那些黑影身着夜行衣,手持利刃,动作迅捷如豹,朝着绍临深攻来。
可他们刚跑到半路,身子便骤然一僵,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一般,动作瞬间停滞,随后齐齐软倒在地。
连他们手中的利刃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书房内,原本坐在案前的男子见状猛地站起身。
这人身着一件紫色澜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俊朗,此刻见暗卫都没了动静,当即朝门外呼救:
“来人!有刺客!”
可喊了几声,外头依旧静得可怕,唯有门窗上明黄的符纸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眼看绍临深步步逼近,紫色澜袍男子咬牙,握紧手中的长剑,朝着绍临深的胸口刺去。
绍临深不闪不避,待长剑快到胸前时,突然抬手,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剑身。
他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长剑竟被他生生折断。
随后,他扬手将几截断剑掷出,断剑如同暗器般,精准地扎进紫色澜袍男子的四肢。
“唔!”
澜袍男子痛呼一声,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男子忍着痛,抬头看向绍临深,却见其掌心突然多出一枚赤红的丹药,不等他反应,丹药便被强行塞进了他的口中。
“咳咳咳!”
丹药入口即化,根本没有吐出来的机会。
男子捂着嘴剧烈咳嗽,狼狈地伏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可他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除了喉咙有些发苦外,并没有其他不适,对方显然并未要他的性命。
这一点认知,让他心下微松,却也更加疑惑。
他侧过头,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看向绍临深的眼睛,问道:
“阁下究竟何人?竟敢夜闯本王府邸,还伤了本王的人,你就不怕朝廷追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