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账本…"司夜寒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失真。
顾晚的指甲陷进掌心打断道："上面...写了什么？"
电话那头有长达三秒的沉默，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见面说。"
挂断电话后，顾晚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她机械地把念念抱到儿童房，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站在客厅中央，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窗外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像一声微弱的呜咽。
码头的探照灯在雨幕中变成模糊的光团。司夜寒坐在车里，账本就放在副驾驶座上。他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关节泛白。
吴特助撑着黑伞站在车外，雨水顺着伞骨流成一道水帘。"司少，穆家的人已经走了。"
司夜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钉在账本封面上那个暗红色的指印上——那是他翻到关键一页时不小心按上去的。纸页上"司厌"俩个字像刀一样扎进他的眼睛。
"2001年5月17日，司氏集团出资现金2000万，用于南宫家远洋货轮制动系统改造..."
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尖叫。爷爷的脸突然浮现在挡风玻璃上，那个总是笑眯眯给他买糖吃的老人，和账本上冷冰冰的文字重叠在一起。
"司少？"吴助理敲了敲车窗，"雨太大了，要不要..."
司夜寒突然推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西装前襟。他抓起账本塞进内袋，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它藏进自己的身体里。"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吴助理的伞往他那边倾斜："可是顾晚小姐要是追问..."
"尤其是晚晚！"司夜寒的声音在雨声中支离破碎，"如果她知道了..."他没有说完，因为手机铃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屏幕上"晚晚"两个字让他像触电般抖了一下。
吴助理识趣地退后几步。司夜寒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接通电话，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喂，晚晚..."
"夜寒...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顾晚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不是！"司夜寒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低声音道："抱歉晚晚，今晚的交易让我搞砸了，穆家忽然改变主意了，我们可能需要再想其他办法。"
电话那头传来明显的呼气声，然后是顾晚如释重负的声音："没事，再想办法就是，快回来吧，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打卤面。"
背景音里念念清脆的喊声传来："爸爸，快回来吃饭啦！"
司夜寒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死死按住装着账本的位置，仿佛那里正在流血。"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后，他转向吴助理，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去查穆家，我要知道账本缺失的那一页在哪里。还有..."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跟穆家说账本的事如果敢透漏出半个字，我让他穆家在海市消失。"
"明白。"
雨更大了，码头的灯光在司夜寒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穆芮站在落地窗前，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红酒杯。
自从码头那场交易结束，她就在等司夜寒和顾晚反目的好消息。可半个月都过去，派去盯梢的人传回的照片里，他们依然恩爱如初——司夜寒搂着顾晚的腰出席慈善晚宴，一家三口在游乐园笑得开怀。
"南宫萱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和仇人的孙子在一起？"穆芮将酒杯重重砸在茶几上，琥珀色的液体溅在最新传回的照片上，正好模糊了司夜寒温柔注视顾晚的眼神。她突然眯起眼睛，"顾晚能那么坦然的陪司夜寒出席各种场所，除非...她根本就不知道账本的内容。"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司夜寒用整个穆家前途要挟他们封口，若是从穆家走漏风声...穆芮望着玻璃幕墙外霓虹闪烁的海市夜景，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不能由穆家说破，那就让他自己开口。"
当晚七点二十五分，海市明珠大酒店的水晶吊灯将暖光洒在靠窗的VIP席位。司夜寒正细心地为女儿切着牛排，小丫头晃着腿在讲幼儿园的趣事，顾晚托腮听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灯光下流转着幸福的光泽。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撕裂温馨氛围。司夜寒瞥见来电显示"穆芮"二字时，瞳孔猛地收缩。他迅速挂断，可对方锲而不舍地连续拨打，惹得念念嘟着嘴捂住耳朵。
"接吧。"顾晚轻抿一口牛奶，玻璃杯沿留下淡淡的唇印。
司夜寒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压低声音："我说过工作联系吴特助。"
"不想要那页账本了？"穆芮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顶楼套房，过时不候。"
"你找死？"
"那算了..."穆芮作势要挂。
"等等！"司夜寒咬肌绷紧，"半个小时后…"
"十分钟。"穆芮打断道。
"二十分钟…"
"好！"
回到餐桌旁，司夜寒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给女儿切完牛排后，又把顾晚的也切了。
二十分钟一转眼就过去了，该死的手机铃声又叫了起来。
此时看到穆芮名字的司夜寒刀忽然叉碰得瓷盘叮当作响，三两下解决掉冷掉的牛排，红酒一饮而尽。"公司急事。"他抹了抹嘴角，在顾晚探究的目光中补充道："吴特助会来接你们。"
"爸爸再见！"念念举着沾满番茄酱的叉子挥手。顾晚静静注视丈夫仓皇离去的背影，指节无意识摩挲着餐巾上的暗纹。
司夜寒推开顶楼套房的门。穆芮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晃着一杯红酒。
海市的夜景在她身后铺展开来，霓虹闪烁如星河倒悬。
"你迟到了三分十二秒。"穆芮没有转身，声音里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看来账本的事对你来说还不够重要。"
"少废话。"司夜寒反手关上门，西装外套下的肌肉紧绷，"那一页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