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角落里只有一张软榻,是专门用来放置昏迷中的御白的。
他毕竟是鲛族的阁下,寒大人也不好意思简单粗暴地将人给冻起来。
干脆就将御白塞进了囚牢泡泡中,然后再弄了个软榻给他躺着。
自从给御白提供了糯糯泥泥,他的情况就变得安定了很多。
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不说,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什么美梦状态,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所以将御白放在主殿的角落,一点也不碍事。
谢云鹤和赵立也是同理。
毕竟不是皮糙肉厚的海族修士,属于是外族修士,寒大人也不好将他们都冻起来,干脆给予了两人和御白一样的待遇。
塞到囚牢泡泡里,再放置在软榻上。
不至于让人直接躺在地板上。
其中,赵立经过了二次镇压,是晕得最死的那一位。
他的脑袋上鼓起了一个大包,一脸安详地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他旁边的谢云鹤就显得有些不安宁了。
双眼紧闭,眉头微皱,仿佛是在经历着什么噩梦,和一旁陷入了美梦的御白形成了鲜明对比。
御白不仅睡得香,似乎还有梦游的毛病,
他不知为何,睡着睡着居然动了起来,然后就从软榻上滚下去了。
幸好他的外面还包裹着一个囚牢泡泡。
弹性十足的囚牢泡泡将人给牢牢托住了,不至于一脑门磕到了地上。
只不过是磕到了泡泡的透明膜上,然后在里面弹来弹去罢了。
“噗叽——噗叽——”
众人听到的动静声正是来自于弹跳的御白。
最后一弹,他安详地躺在了地上。
或许是因为这个弹跳事件,昏迷中的御白竟然动了一下。
只见,他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露出了一双幽蓝的迷蒙眸子。
他醒了!
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准备派个人再次将御白打晕过去。
不然都不知道他要闹出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游天惊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指着御白,语气颤抖地说道:
“他……他不是……”
他刚来主殿之时,完全没有注意过角落里的这个家伙。
后来就是安置谢道友的时候,稍微看了这人一眼。
由于对方的脸被头发遮挡住了,看不清容貌。
游天惊也只觉得对方是一个抱着糯糯泥泥睡觉的怪人。
但他见过的怪人还少吗?
被寒大人冻住的那一冰墙都是!
所以,他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就没有过多注意这人了。
此时,看到了对方的正脸,游天惊才发现自己认识这人。
谁能想到呢,他竟然就是凌道友!
没错,哪怕只见过蜕鳞期后的凌道友一面,游天惊依旧记得对方的长相。
因为太吓人了。
大变活男什么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再结合上凌道友本身天剑宗掌门之女的身份,游天惊都觉得自己都可以写出一个跌宕起伏的话本子了。
这要是拿到千里阁每年一次的话本评选大会上,估计可以夺得魁首。
游天惊的脑子中闪过了许多的想法,外界不过是过去了几息罢了。
游经书注意到了游天惊的动作,以为十一弟是不清楚御白的身份,还热心给他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御汐殿下的弟弟,好像单名一个白字。”
其实,游经书也不太确定对方的全名是什么,但是他听过御汐喊对方“小白弟弟”,那他的名字中必然带了一个“白”字吧。
游天惊听到了大哥说的话后,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他又看了看地面上扶着额头坐起来的御白,再次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位鲛族修士就是凌皎皎。
游天惊一脸复杂,欲言又止。
凌道友,凌掌门知道你给自己换了个名字吗?
游天惊越想越觉得离奇。
此时他的脑子就像是有着一只上蹿下跳的猹,睁着一双兴奋的眼睛,吵着闹着要吃瓜。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脑子动起来。
他回忆了一下王道友之前同他说的话,又思考了一下自己得知的其他消息,试图捋顺整个事件。
首先,谢道友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鲸宫?
这件事在他们去抓谢道友的时候,就已经听大哥说过了。
游经书算是鲸宫中难得靠谱的家伙了,抓谢云鹤之前,自然会对谢云鹤的来历有所了解。
寻人的路上,他自然也将这个信息告知了游天惊。
游天惊自然也知道了一些谢道友他们的经历。
比如什么流落海岛,阴差阳错被带到了鲸城,然后被寒大人推荐做临时侍从……
这些事情游天惊也了解了个大概。
当时,游元宝还说自己手里有什么姐弟争一男的留影石,如果他愿意付五十枚灵晶,他可以将那个留影石卖给他。
游天惊嗤之以鼻,并没有要购买的意思。
游元宝还说什么他一定会后悔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游天惊不屑地撇了撇嘴。
游元宝能给他什么好东西?肯定是想要坑他的灵晶。
他根本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
咳咳,想远了。
游天惊重新思考起了谢道友他们的情况。
已知,谢道友他们是过来鲸宫做临时侍从的,并且参加了老祖为御汐殿下举办的宴会。
那么,他们必定见过这位御白。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御白就是凌道友。
这说明,凌道友自己也刻意隐瞒了身份,包括但不限于给自己换了一身风格不同的衣衫、给自己安了个假名、装作不认识谢道友他们。
否则,王道友绝对不会说出,他没有见到凌道友这种话的。
所以,凌道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因为“大变活男”一事吗?
游天惊想了一下,也觉得能够理解凌道友的想法。
毕竟这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若有所思。
游天惊在这边陷入了冥思苦想。
旁边,游经书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脸色变化莫测的游天惊。
刚才,十一弟不知为何,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脸上时而闪过吃瓜之色,时而闪过鄙夷不屑,神色丰富无比。
游经书看得叹为观止。
十一弟还是这样藏不住心事。
游经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来,推了推装了十一弟的囚牢泡泡,将泡泡推得晃动了起来。
“十一弟,十一弟,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囚牢泡泡被推得左摇右晃,里面的人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游天惊被这阵摇晃给摇回了神,耳边还残留着大哥的询问声。
他看向了大哥,一脸深沉地说道:
“没什么,我刚刚就是在思考一个有点深刻的问题罢了。”
见到凌道友的时候,应该叫他凌道友还是御道友。
游经书惊奇无比,十一弟长大了,都会思考深刻的问题了。
游家兄弟说话间,那边的御白也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前站着一位膀大腰圆的海族修士,正在摩拳擦掌。
御白:……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直觉让他连忙开口,询问道:
“这位道友,你这是要干什么?”
膀大腰圆的海族修士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扭头朝着一旁喊道:
“寒大人,这位阁下他能够说话!”
御白听得一头黑线,什么叫他能够说话?
他本来就能够说话啊。
御白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想要打理一下衣物。
然后,他就在自己的臂弯里发现了一个形似抱枕的东西。
他沉默地低头,看着手里的这玩意。
这是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有点像是他小时候玩的糯糯泥泥。
他爹有时候去一趟东雾海,就会从东雾海带这些特产回来给他。
然后爷俩可以坐在天剑宗的院子里,感慨一下曾经在鲛宫中的生活。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依稀记得,他好像是去找谢师弟了,再然后……
御白觉得那一段记忆很模糊,不太想得起来,只记得脖子好像有点酸。
他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实有点肿,像是被什么人给打了一手刀一样。
他被谢师弟给打晕了?
谢师弟为什么要打晕他?
御白迷茫又委屈。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透明的大泡泡里,旁边摆着三张软榻。
从距离上来看,他应该是从最近的一张软榻上掉下来的。
至于旁边的、旁边的是……
御白坐在地板上,一扭头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谢云鹤的睡颜。
少年躺在软榻上,俊秀的眉头正微微皱着,眉间萦绕着淡淡的愁意。
他的睡姿并没有特别规矩,枕在枕头上的脑袋稍微往侧边偏了一点。
刚巧就是偏向了御白这一边。
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御白的脑子宕机了,暂时无法思考。
“御阁下、御阁下!”
耳旁焦急的呼唤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有些迟钝地朝着出声的寒大人看去。
“寒大人,有何事?”
寒大人一脸古怪地问他。
“御阁下,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你的身体可还有碍?”
御白不太理解地反问了一句。
“什么?”
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寒大人就向御白讲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其实,寒大人也不清楚御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的这种理智回归状态可以持续多久。
但是既然御白已经清醒过来了,再加上他也算是狂海病受害者之一,那就有了解鲸宫现状的资格。
御白还沉浸在这个消息之中,寒大人就将囚牢泡泡拿走了。
见状,医修们就一拥而上,将他给围起来了。
他们掏出了各种法器,如同对待珍稀生物一般,检查这检查那。
“奇迹啊!除了气血有些亏空之外,御阁下竟然没什么大碍?”
“滚滚滚,你的法器不行!不止是气血亏空,你瞧,御阁下反应迟钝,眼神呆滞,神色萎靡,他的神魂应该也有亏损!”
“好吧,那就是精气神都有亏空!”
“御阁下!能听懂吗?抬手……站起……转身……好,很好!”
御白一头黑线,都没功夫想东想西的了,被迫跟着医修们的指示行动。
省得他们得出自己变成了傻子的结论。
医修们还询问了御白这是梦到了什么,还有清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御白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就是做了一个美梦,然后……”
他回忆了一下,说道:
“我在梦里觉得很满足很快乐,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别无所求,然后我就醒了。”
闻言,医修们兴奋地讨论了一阵,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御白这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破解法之一。
得了狂海病的患者会被激发出自己血脉中的天性,受到血脉的影响,会做出很多返祖的行径。
这就有点类似于是用一根萝卜吊在一头毛驴的前方,只要毛驴想要吃到面前的萝卜,那么它就会拼命奔跑。
但是问题来了,如果这头毛驴不想吃萝卜呢?
那它就不会奔跑。
可这又是相互矛盾的。
毛驴怎么会不想吃萝卜呢?
只要是一头毛驴,它就会喜欢吃萝卜。
不爱吃萝卜的毛驴,那还是毛驴吗?
简直是违背祖宗的毛驴!
现在,这头违背祖宗的毛驴出现了。
旁听的御白:?
御白放弃了美梦的行为,就如同毛驴放弃了眼前萝卜,是一种违背天性的行为。
但也让毛驴从无止境的奔跑中停了下来。
在之前,医修们所做的事情也不是完全错误的。
他们使用了蜕青丹等丹药,减弱血脉之力的影响,也就相当于削弱了毛驴对萝卜的喜爱。
当跑得疲惫不堪的毛驴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萝卜了的时候,它自然就会选择停下。
这也是一种使得毛驴停下来的办法。
医修们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如获至宝,手舞足蹈。
他们又根据这个结论,继续往后推导。
叽叽喳喳,叽里咕噜。
完全沉浸在了学术之中,讨论到不知天地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