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知道自己一定给邱枫找了麻烦,但又不好意思给邱枫打电话一直拖着。后来听丽丽说跟一鸣哥视频了,看上去丽丽挺开心的,于是,她也就没再多想。直到有一天哥哥蒋励给她发微信,说一鸣哥病倒在威海,因为邱枫带着儿子吕梁去了日本,现在,一鸣打算和吕程一起去日本找邱枫。群芳才知道,自己给邱枫带去了多大的伤害。可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妈会那样对邱枫。
她给邱枫打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一定是邱枫不愿意接,群芳想到这儿心里很难受。谢建华听说吕一鸣在威海病倒了,急火火地打电话过去。
“一鸣,你现在怎么样?真对不起,给你添这么大麻烦。不过你放心,群芳在这里挺好的,有丽丽照顾她。丽丽他们的医院设备挺好的,医生就是丽丽的小叔子,给丽丽接生过龙凤胎,有经验,跟桂香说让她尽可以放心。”
吕一鸣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己跟你丈母娘说吧,早知道她那么护犊子,我们就不该管群芳的事。放心吧,我没事,离死还远呢。你那边怎么样?真打算在那边扎根啦?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点儿脓水(北京俏皮话,有能耐的意思)。”吕一鸣看来是好了,有心气儿跟发小开玩笑了。
“我哪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都靠你们托着嘛。”谢建华嘟囔了一句。
“成了,别净弄这假招子,你没本事能让群芳对你那么死心塌地?跟着酋长好好干哈,比跟着那香港佬强,我支持你。”吕一鸣说得很肯定。
他的确觉得,谢建华去非洲这一步棋走得不错,给了林老板沉痛一击,他觉得解恨。想起他带吕程一起去周家巷找林老板谈,被那老家伙蔑视吕一鸣就觉一肚子气。
都说距离产生美,可在谢建华看来刚好相反。和一鸣面对面时,一鸣怎么阴阳怪气都只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他就是那样的性格,说话带拐弯儿是他的特色。可这隔了上万里路,隔了屏幕,怎么听都觉得他在生自己的气。
“谢谢,一鸣,我和群芳在这里挺好的,可我还是想北京,想你。见到邱枫替我问好,说心里话,邱枫是我最佩服的人。咱都是有孩子的人,她对群芬和群芳能做到那份上,真的不比亲生母亲差,群芳和群芬她俩在武汉上大学时,我都看着呢。换了咱们未必能做得到那么尽心。”谢建华竟说不下去了。
“成,够哥们儿,话我一定给你带到。你就在那儿好好干吧,前途无量。”吕一鸣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吕一鸣觉得谢建华越来越娘了,但发小评价邱枫的话让他感觉羞愧。他问自己:我怎么就没想过枫做过的这些努力呢?是自己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不就等于说枫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吗?他使劲拍着自己的头顶。
“爸,爸,您怎么了?”吕程忙上去制止老爸吕一鸣。
“儿子,等你舅舅把护照寄过来咱马上飞日本。对了,你是不是得教我两句日语啊?我可只会那么一句。”
不等吕一鸣说下去,吕程就上前捂住老爸的嘴。
“成,成,爸,爸,我一定教您,那一句您就留着做梦的时候再说哈。”
吕一鸣把儿子的手推开,“去一边儿去,告诉你好好教哈,别到时候再出什么岔子。”
这些天,吕程一直看着老爸发愁,知道他和老妈分开很难适应,于是说话都很谨慎。他想:老妈呢?一定更难受。
“唉,你妈心真狠,你知道吗,你弟弟都会喊妈妈了,我这儿还等他喊我一声‘爸’呢,她可倒好,抱着吕梁踮儿了。”
吕程听老爸说话这口气又是半开玩笑地,心放下了大半。老妈离开了,老爸受了不小的打击,但他不至于被击垮。
“爸,咱去了上哪儿找我妈去啊?咱要不问问柳枝姨,她一定知道。”吕程念叨着,他也担心老爸的身体。
“算了,她就是知道也不会说的。就让咱们和你妈玩捉迷藏吧,我就不信她忍心丢下我。”吕一鸣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感觉这一次枫是动了真格的。
“爸,我小姨说给我妈打电话她不接。”吕程对吕一鸣说道。
吕一鸣眼睛一瞪,“跟她说,让她消停点儿吧。大着个肚子别再多事了,好好在非洲晒她的太阳吧。”
吕程心想:群芳小姨对妈妈还是挺好的,老爸真是气糊涂了,可他也知道现在不能跟老爸争。
“告诉你小姨让她别再打电话了,回头你妈急眼了,再把电话换了。咱们要不建个家庭群,我就是想,这群里还不能有你外婆,不能有------嗨,算啦,让我再好好想想。”吕一鸣自言自语着。
吕程笑了,笑得有几分得意。
“你个臭小子,笑啥呢?”吕一鸣白瞪着儿子。
“爸,我给您出个招儿,咱呐到了日本就注册一个脸书。这样啊,可以很快地传播信息。我帮您运营,请好吧您馁。”
吕程给群芳小姨发了微信,告诉她老爸的担心,让她别再打电话给老妈邱枫,还说他和老爸一到日本就会把脸书发给她,到时候可以联系。群芳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有吕程陪着一鸣哥她很放心。
现在,群芳和丽丽很亲近,俩人在一起常回忆起在北京时各自的生活,这种交流让她们觉得很有趣。对丽丽来说,回忆在军队大院时的生活之前会让她伤心,因为老爸为了来非洲陪伴自己和孩子们放弃了北京的一切,那可是他大半生的努力和忍耐,是和老妈赵大夫共同拥有的所有。她怕想到这些,觉得自己愧对老爸。可群芳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起群莉在军队大院给学生补习,还说群莉一直因此很感激丽丽。说是丽丽帮她在军队大院食堂宣传,才不断有人找她给孩子辅导功课,比她自己去学校门口发广告强多了。
丽丽太高兴了,一直都想知道群莉和小芹的近况,感觉都不是在同一个星球一样,想不到群芳就像天使,给她带来群莉的消息,还提到小芹。
“听我大姐说小芹现在很有名,她后来在美国加州学院学制片,拍了一部电影得了台湾金马奖,而且,我大姐说小芹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人很平和、谦逊。”群芳的讲述让丽丽很兴奋。
丽丽记得自己说过她们三个永远都是亲姐妹,从那以后,她开始喜欢上了网络,群芳当起丽丽的电脑顾问,帮她们村里建了网站,推销她们的香夹兰、咖啡豆,当丽丽看到网上那些订单时,情不自禁地想抱起群芳转圈儿。
“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是两个人了,看来你这宝贝一定很重,应该是个儿子。谢建华还真有福气,能娶到你。”丽丽的娇嗔让群芳感觉像是自己的大姐。
在丽丽的安排下,群芳开始在舅舅工业园里的咖啡厅工作。群芳感觉在非洲就只是做事,都不能叫“上班”,因为这里的人没有时间观念,或者叫时间观念淡漠。听丽丽说,他舅舅赵凯想了很多办法才让他园区里的员工适应上班不迟到、下班不早退。但他们磨洋工的办法却层出不穷。
对非洲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黑人对金钱的奢望不高,他们很容易满足,如果你发日薪,他们直接去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再来上班,如此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如果你发月薪,他们大概会拿着钱云游四方去了。
尤其他们这里的男人娶妻很容易,生了孩子也不负什么责任,都是由女人照顾家庭做家务、种地,因此,孩子的教育就没有人会关心,如此恶性循环,尤其女孩儿就更是早早嫁人,继续着她们母亲那样煎熬的人生。赵凯和谢建华联手,想从他们的员工开始创造一种崭新的生活状态,但蒋耀先提醒他们不要操之过急。
群芳在咖啡店里,手里捧着一本《第三帝国的兴亡》,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外面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地面,想着谢建华昨晚跟她说,在这里生孩子会不会不安全,要不就趁现在反应不大把她送回北京去。群芳当时一听就急眼了,对着谢建华就是一阵“狂风暴雨”,可人老先生没事人一样。
“你还是歇歇吧,就您这小拳头,连蚊子都拍不死。”说着就倒头睡了。
群芳想:这家伙不会变得像他那些黑人员工一样懒吧?
群芳不想回京生孩子,反正在那边也没有备案,可她也想在这边生了,将来孩子的户口落在哪里呢?谢建华总说在这边起码生两个,他也不说孩子户口落在哪儿,是怕我非把孩子户口落在北京吗?我有那么胡搅蛮缠吗?再说了,他也不说说到底还回不回青岛了,那么个厂子,难道所有人都跟着来非洲落户?
“群芳啊,呦,你也喜欢看这本书啊?在北大的时候,你姐姐群莉就一直啃这本书。”丽丽笑盈盈地走进咖啡店。
“丽丽姐,今天不忙啊,怎么有空过来?”群芳从凳子上起身。
“你别动,坐着吧,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丽丽说着就从她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群芳。
群芳知道,这样的矿泉水对当地人是很金贵的,来她们的咖啡店里喝咖啡的客人,用矿泉水冲咖啡都要多加钱的。所以,如果不是请客,只是自己喝,工人们都会选择用当地的井水。
“谢谢丽丽姐。”群芳嘴角露出羞涩。
“她呢?”
群芳知道丽丽问的是印度裔,自从她到咖啡店来以后,印度裔就总是找借口往外跑,她看出群芳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她开始偷懒,现在店里的活几乎都是群芳一个人在干。丽丽心想: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群芳要是有她姐姐群莉一半厉害,印度裔绝对不敢这样。
丽丽一边跟群芳聊天一边在等印度裔回来,果不其然,到中午饭的时候印度裔跑回来了,她是回来取饭盒然后去园区食堂吃饭,看到丽丽在店里,脸色变得惊慌起来。
“下午你盯在店里吧,我带群芳去医院检查。你一上午都没在店里,今天在这里要一直值班到晚上,知道吗?以后也不可以这样。再这样擅自离岗就减你的薪水。”印度裔对丽丽既恨又怕,不住地点头称是。
丽丽挽着群芳走出咖啡店,远远地看见一个黑人青年朝咖啡店走去。
“丽丽姐,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是印度裔的男朋友。”群芳对丽丽说。
“真的?你怎么知道?”丽丽能想象印度裔的不甘寂寞,可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乌达尔知道。
“他俩晚上就睡在咖啡店里。”群芳羞红着脸说。
“你说什么?我看她是不想活了。”丽丽后悔自己当时拦住了乌达尔,真应该让酋长好好教训她才对。
丽丽带群芳到医院找到乌索 托斯卡,乌索给群芳量了血压、体温,就叫来他的妻子库玛雅为群芳做妇科检查,群芳在库玛雅帮助下穿上防护服,就躺在了检查床上。检查床缓缓地被送进观测仓,库玛雅在隔壁的电脑前熟练地操作,群芳感觉丽丽喝乌达尔的医院很先进的,人还少,自己在这里生产一定错不了。
当库玛雅走出检查室刚想告诉群芳需要等一下才能出结果,乌索 托斯卡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快,跟我来,尤娜要生了。”库玛雅一听紧随丈夫身后出了检查室。
群芳迅速脱掉防护服,转头问丽丽:“丽丽姐,就他们俩吗?没别人了?”
“是呀,今天都在忙。”丽丽忙着去打电话通知 乌达尔。
这边群芳追着乌索托斯卡和库玛雅,两人奇怪地看着她。
“你来做什么?”乌索 托斯卡问。
“我在大学里学过无菌操作,我给你们当个助手。”说着就和乌索他们一起做着消毒准备手术。
乌索 托斯卡见群芳动作娴熟,对器械也很熟悉,很是欣慰。
乌达尔接到丽丽电话就从麦卡雷雷大学往金贾赶,他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他盼望已久的婴儿啼哭,声音很响亮,不用乌索 托斯卡来告诉他,他就知道是个儿子。他兴奋得又想跳舞了。
他拽住丽丽的手拼命摇晃着:“这次我一定要给儿子办一个诞生礼。”
群芳从手术室走出来,把丽丽吓了一跳。
“嫂子,让这位群芳姑娘在我们医院工作吧,她心细,对病人很有耐心。”乌索 托斯卡请求着丽丽。
丽丽深深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