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很难去描述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他只觉得原本顺着落地窗窗缝里吹进来的微凉夜风,突然之间变得呼啸起来,像是要把这看上去结实的玻璃都给吹碎一样,紧接着在某一个节点上,这种声音就突然停止了。
周遭变得一片昏暗,好像原本还在运作的小台灯也不亮了,耳边再听不见外面的生活杂音,以及车辆来回驶过的响声,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之中,感受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
而当林深从这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抽离感中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一张有点破旧的课桌,上面血迹斑斑都已经变成了接近全黑的颜色,沾着星星点点血迹,但看着要崭新很多的通灵板摆放在上面,跟桌面上的血痕刚刚好吻合到一起,就好像它向来都是放在这儿的。
他的手掌下面则是压着好几个人的手掌,不仅仅只是刚才那个女人的,而一转眸就看到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异常紧张的张彦与柴晋冈,顾十远则表情相对放松,冯语凝倒是被女人从身后压着,几乎是直不起身的。
安静的校园,没有一丝生的气息,他又回来了。
田松杰往后退了两步,他发现这并不是刚才他们离开的三楼教室,窗外看到的景象明显跟之前是不相同的。
而就在他准备开口跟林深说这件事的时候,眼角余光忽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那张本就显得有些拥挤不堪的课桌。
他转头,桌前坐着的那几个人全都还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听不到此刻的变化,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才没有动。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是怪异的身影,它就站在林深的后面,可是它看向林深的目光里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明显的情绪。
不讨厌,不警惕,当然也不存在喜欢,或是迟疑。
它的上半身看上去是一个十多岁的女生的模样,脸色惨白,脖子扭曲着,身上穿着一件染了血污反倒显得布料更白更刺眼的裙子,那双眼睛微微向下垂,从林深的背后往前一扫,就落在了通灵板上。
紧接着它迅速转眸,目标明确地看向了那个被他们从外面带来的女人,原本毫无波澜的双眼里突然像是要喷出剧毒一般,要把面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一样。
它没有血色的嘴唇嚅嗫着,像是在说着什么,可不论田松杰怎么去听,都始终无法从当中听出任何一丁点声音。
这样的想法让田松杰心下一惊,或许它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没有办法说话呢?
不管是名字,是八字,是长相还是声音,都应该是这个人独特的个人标志,那么想要模糊他们的身份,消除这些东西都是非常必要的。
就在思考间,田松杰看到林深动了,只见他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动静,侧身从桌子旁边抽离了出来。
而他的手掌刚离开几个人压在一起的手之后,那个身影过长的手臂就代替了原本林深的那个位置,轻轻放了上去。
可那并不是一双年轻女生的手,而是一双更大一些,指节更加分明一些的男生的手。
属于女生的身体甚至没有弯下腰,但它的手已经轻松触碰到了桌面上几人的手背之上,顺着手掌朝上看,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只平常的手臂,而是很多只或长或短肤色看上去不同的手臂融合而成的胳膊,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属于同一个人。
或许是感受到这只手掌透过皮肤传递来的刺骨冰凉,座位上的张彦瑟缩了一下,喉咙中发出小小的惊呼声,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敢动,甚至还把眼睛闭得更紧,生怕自己不小心看到些什么。
被林深他们带过来的女人,在察觉到异常之后肩膀一缩,似乎意识到情况的不妙,她尝试着要将自己的手从下面抽出来,却没想到被她的手掌压在下面的那只手,突然在她尝试挪开的瞬间微微扭转手腕,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指。
“噫!”
冯语凝第一个睁开了眼睛,她的双眼快速扫过眼前的桌面,就立马察觉到了跟先前的不同。
接着她在位置上微微歪头侧身,就看到了自己身后那张被岁月染上痕迹的脸,尽管保养得很好,还是不免在眼角的位置看到一些细小的皱纹。
等她转过头,目光从林深身上扫过的时候,眼中并没有那种过分意外的情绪,就好像她早就想象过,林深可能会变成任何一种模样似的。
而女人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反抓住,更想挣脱这种控制,一个劲儿地使劲想要把手从里面抽出来。
可她动作越大,越是会让其他人注意到,下一秒顾十远闭着眼睛直接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重重往通灵板上一压,女人就发出了吃痛的声音。
“欢迎回来。”冯语凝的语气里带着些怪异的情绪,像是故意要这样说给女人听。
女人则是在听到极其陌生的说话声后,在惊讶之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中是一只手,一只压在最上面的完全没有血色的,属于男生的手,再往上看,这只手臂上还附着着其他与之融合的手臂与手掌。
当脑袋转过弯来,开始意识到这不可能是现实里会存在的东西之后,女人的脸瞬间就是一片惨绿。
乩板上几个发光的八字顺着她的胳膊往上一窜,就消失在了她的体内。
紧接着就看到女生有些扭曲的脑袋,随着它变形的身躯慢慢往下压,然后凑到距离女人的脸非常近的位置。
出血且突出的眼睛将女人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是在确定自己看到的是谁。
终于,它开口了。
它的话语里依旧没有声音,但是从它明显改变的口型上,睁着眼的几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它喊了一句“小媛”。
【找到你了。】
第二句话出来的瞬间,它压着众人的那只手突然从通灵板上抽离,就听嘭的一声,没有了玻璃罩子保护的通灵板一下子就断成了两截,坐在桌子边缘的几人都瞬间被气流给震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然后它的手一把捏住了女人的手腕,只将她压在课桌前,咧开嘴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