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秦空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身生命力被悄然汲取后残留的虚乏阴气,决定不再绕圈子。
我嘬了一口劣质香烟,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开口问道:“老秦,咱们也算老熟人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最近这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是不是经常性的失眠多梦,睡着了比醒着还累?白天浑身不得劲,像是跑了场马拉松没恢复过来?法力运转也隐隐有些滞涩,不如以前圆融?”
秦空正准备端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猛地抬眼看向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更深的疲惫和无奈。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点了点头:“……你看出来了。没错,最近这一个月尤其明显。但是…”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属于“业内人士”的自信和困惑,“你也知道,我好歹也算是个异人,虽然比不得你们这些能上天入地、跟神仙掰腕子的怪物,但自查的本事还是有的。我反复检查过,身上绝对没有被任何鬼物、阴魂附身的迹象,体内也没有残留的诅咒或者邪术印记。思来想去,估计就是最近压力太大,各处跑,处理各种烂摊子,没休息好,身体透支了吧。”
他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符合他认知范畴的解释,这是人的本能,尤其是他这种身处特殊位置、习惯掌控局面的人,更不愿意承认自己遭遇了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烟灰随意地弹落在一次性的塑料烟灰缸里:“老秦,你这就是典型的‘经验主义错误’。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正因为你是异人,对自己的能力自信,反而更容易灯下黑。”
我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继续道:“你自查没错,你身上确实没有常规意义上的‘鬼物阴气’,也没有被附身的痕迹。但是,这并不代表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你的精气神,确实在持续地、缓慢地被某种东西吸收抽走。这种抽取非常隐蔽,手法也极其高明,绕过了你惯常的警惕机制,所以你才自查无果,只能归咎于疲劳。”
秦空脸上的疲惫瞬间被震惊取代,他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有东西在持续吸收我的精气,我不可能毫无察觉!任何法术、邪术、甚至精怪汲取,都会留下能量扰动的痕迹!我的灵觉不可能…”
“所以我说你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你习惯了你所认知的那些‘妖魔鬼怪’的手段。但如果,吸收你精气的,根本就不是你认知里的那些‘山精野怪’或者传统邪术呢?如果它是一种全新的、你从未接触过、甚至其存在形式都超出你理解范畴的东西呢?”
我指了指他:“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习惯了防范刀剑的武士,却被人用极其细微的毒针,每天扎一下,毒性缓慢累积,等你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深中其毒了。毒针太小,伤口太隐蔽,以至于你根本察觉不到攻击来自何方。”
秦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我的话显然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疑虑。他沉默了几秒,才声音干涩地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吗?能解决吗?”
“办法嘛,自然是有的。”我笑了笑,语气轻松下来,“你这情况目前来看还不算太严重,只是消耗比较大,根基未损。真要解决,不算太难。”
秦空闻言,刚松了口气,却听我话锋一转:“但是,我现在不准备给你治。”
“为什么?”秦空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李安如,你…”
我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因为此事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老秦,你仔细想想,你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和你们第七处内部出现‘状况’的时间段,大致重合?”
秦空眼神一凝,没有立刻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正在飞速思考。
我继续压低声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你们第七处,现在的领导层,还是很奇怪,对吧?那种…管得很紧,但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奇怪感觉?”
秦空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种被我说中的凝重。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现在的那些‘领导’,到底还是不是你曾经认识、并肩作战过的那些‘人’了?”
秦空的眉毛猛地挑高,瞳孔微微收缩:“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又点燃一根烟,火星在指尖明灭,“他们,会不会已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或者,更可怕一点…”
我顿了顿,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我和他之间的视线,“…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替换’掉了?就像…就像电脑文件被覆盖了一样。外表看起来还是那个文件,名字也没变,但里面的内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