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扭曲,短暂的失重感和空间置换的眩晕袭来。
……
脚下一实,重新踩到了坚硬的水泥地面。
耳边瞬间被熟悉的城市噪音填满——汽车的鸣笛声、远处商铺的叫卖声、空调外机的嗡嗡声、还有街上行人隐约的谈话声。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带着余温,透过高楼间的缝隙洒下来,在我们刚才出来的那条僻静小巷里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
我们几人突兀地出现在小巷的阴影处,好在并无人注意。齐天正伸着懒腰,毫无形象地打着哈欠,黑疫使的黑袍在他踏足阳间的瞬间就如流水般褪去变幻,化成了一件看起来颇有些摇滚风格的黑色印花T恤和工装裤,连兜帽都变成了一顶压得较低的鸭舌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有下颌露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皮肤。他这幻化之术倒是越发纯熟了。
赵云稍微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眼神锐利地快速扫过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才微微放松下来。
苏雅眯着眼适应了一下阳光,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巷子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仿佛离开了很久一样。
“总算……”我长长地、彻底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连胸腔里那股属于冥界的阴冷气息都被这人间烟火气给涤荡干净了,“回来了。”
“打车回去吧。”我揉了揉眉心,率先走出小巷,来到街边。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午后的出租车不算难打。很快,一辆显示“空车”的绿色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苏雅、赵云和黑疫使则挤进了后座。齐天……他嫌挤,自己伸手拦了后面另一辆,钻了进去,隔着车窗还能看到他冲司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路线的样子。
“师傅,去xx路。”我对司机说道。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了眼后视镜里我们这略显奇怪的组合(一个漂亮姑娘,一个硬朗帅哥,一个打扮新潮却低着头玩手机的闷葫芦),也没多问,只是应了一声,熟练地挂挡起步。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街景飞速掠过。江城的变化不大,依旧是那股熟悉而略显嘈杂的活力。我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店铺、行人、甚至路边的绿化树,都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在冥界搏杀两年余,人间才过去数月,这种时间流速的差异,每次体验都让人觉得奇异。
车子很快停在了那条熟悉的街道口。付钱下车,齐天也从后面那辆车上跳下来,嘴里还叼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棒棒糖。
站在那扇熟悉的玻璃门前,看着门上那个简洁的招牌,以及里面隐约可见的、丝毫不见尘埃的前台和沙发,我心中那股踏实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推开玻璃门,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室内的空调凉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可能是小玲用的某种香薰的味道,很好闻。一切都和我们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更干净整洁了。地面光洁如新,沙发靠枕摆放整齐,书架上的书没有一丝杂乱,连前台的那盆绿萝都长得郁郁葱葱,叶片油亮,显然被照顾得极好。
“呼——”我反手关上门,将那街上的嘈杂稍稍隔绝在外。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松弛了下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肌肉仿佛都发出了满足的呻吟。我踢掉脚上其实并没沾什么灰尘的鞋,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舒服地叹了口气,瘫倒在前台后面那张并不宽大的办公椅上,转动半圈,面对着室内。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我闭着眼,由衷地感叹道,声音里充满了长途跋涉后终于到家的倦怠和满足。
“切!”齐天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晃悠着脚尖的鞋,“装,接着装!小子,俺老孙看你现在就跟那些所谓的城里人一个德行!”
我睁开一只眼瞥他:“我装什么了?”
“还装?”齐天坐起来,掰着手指头,学着一副尖酸刻薄的腔调,“哎呀,从咱那山咔咔里头好不容易搬进城里了,可了不得了是吧?回去一趟那叫一个嫌弃哟——‘哎呀老家这空气也太差了,全是灰!’、‘哎呀天天大鱼大肉吃得腻死个人,还是咱城里精细!’、‘哎呦喂这蚊子也太毒了!’……等真让他回城里了吧,没过两天又开始叨叨——‘哎,还是想念老家那口青菜白粥啊,纯天然无公害!’、‘老家空气那是真甜!’……小子,你说说,你现在这嘚瑟劲儿,跟这帮人像不像?啊?像不像!”他说得绘声绘色,还配合着翻白眼和撇嘴的表情。
我没好气地抓起桌上一支笔就朝他扔过去:“滚蛋!地府那鬼地方,你们满打满算也就待了几个月,而且你们干嘛了?你们跟特么旅游团似的!我呢?”
我坐直了身体,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子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实打实摸爬滚打了两年多!两年!天天不是算计人就是被人算计,不是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脑子里那根弦绷得都快断了!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生怕哪天醒来脑袋就不是自己的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是非人的折磨!你懂个屁!现在能回来,能回到我这安稳小窝,我感慨一下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