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离开时关门的声音很轻,但在骤然寂静下来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他最后那一眼复杂得能拧出苦汁,但我没工夫体会。
窗外的群山在晨雾里起伏,像蛰伏的巨兽脊背,而那种被锁定的、冰冷粘稠的“注视感”,正沿着我的脊椎缓慢爬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
渊海境带来的浩瀚感知像一片无形的深海在我体内铺展开,细微的涟漪都在传递着远方的恶意。那不是凡俗的敌意,是某种高踞云端、俯瞰蝼蚁的漠然审判,带着煌煌天威,却又剔除了所有属于生命的情感。
“不走?”齐天抓耳挠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猴脸上满是焦躁和不耐烦,“安如,搁这儿等雷劈呢?俺老齐的棒子都痒了!” 他手里的那根吸附着金箍棒碎片的晾衣杆子不安分地嗡鸣着,感应到了主人的战意,也感应到了那来自九天之上的压迫。
“安如?”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苍茫。符箓师的灵力感知不如我这般浩瀚入微,但那份沉重如山的压力,她也感觉到了。她的手悄悄握住了贴身携带的护身符,枯寂与净流两种本源在她指尖微微流转,试图驱散心头的不安。
黑疫使斜倚在墙角,那张总是带着嘲讽表情的脸难得地凝重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朵虚幻的寂灭莲华,灰白色的枯寂本源如同活物般在他周身缓缓流淌。“呵…好大的排场,”他嗤笑一声,但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天庭的狗鼻子,倒是灵得很。刚吃饱,债主就上门讨利息了?”
“不是讨利息,”我收回目光,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在渊海境那无垠的感知中滚过,带着冰冷的水汽,“是来收命的。”
“收命?谁收谁的还不一定呢!”齐天呲牙,金红色的妖气蓬发,一股桀骜不屈的凶悍之气冲淡了些许那无形的威压,“正好试试俺老齐新得的力气!小子,你说,怎么干?”
“怎么干?”我转过身,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苏雅眼中的担忧被坚定取代,黑疫使指间的莲华燃烧起危险的灰白火焰,齐天更是战意熊熊,猴毛都似要根根立起。
“调整。把你们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天庭的报复,不是儿戏。来的绝不会是巡河夜叉那种货色。”
接下来的时间,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紧张与专注的气息。
我盘膝坐回沙发,缓缓阖上双眼。意识沉入体内那片刚刚开辟的“渊海”。
浩瀚深邃的精神力如同海水般奔涌,中心处,那颗被禹王鼎人皇气重重封印的共工血晶,正散发着极具兴奋的暗红微光,但被坚韧的金色符文锁链死死缠绕,暂时蛰伏。渊海境的力量奔涌不息,冲刷着四肢百骸,将最后一丝因突破而带来的细微滞涩感彻底磨平。
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以我为中心向外扩散,谨慎地探向窗外那片被无形威压笼罩的群山,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流动和空间异动。
那锁定感如芒在背,冰冷而粘稠,我小心地与之周旋,既不主动挑衅,也不退缩避让,只是清晰地感知着它的存在,如同海中的礁石,默默丈量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苏雅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摊开一卷古朴的兽皮符纸,旁边放着朱砂、玉髓粉和各种蕴含水灵气的材料。她指尖萦绕着淡蓝色的水系灵力,时而凝神绘制复杂的符文,时而闭目感应,调整着符箓内部灵力的平衡与流转。
一张张闪烁着不同光泽的符箓在她身边悬浮、成型。有防御型的“水幕天华”,有反击型的“寒冰刺”,有辅助凝神的“清心咒”……符箓师的力量在于准备和积累,她在争分夺秒地构筑自己的防线。护身符被她放在最顺手的位置,枯寂与净流的微光在她周身明灭不定。
黑疫使不知从哪里摸出他那套便携的打碟设备,但此刻并非为了制造噪音。他将两个小巧的金属圆盘按在地上,指尖跳跃着灰白色的枯寂本源,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圆盘表面蚀刻出层层叠叠、充满毁灭美感的复杂纹路。
寂灭莲华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每一次纹路的完成,都让那虚影凝实一分,散发出的湮灭气息也愈发危险。他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偶尔还低声咒骂一句天庭的“老古董审美”。
最不安分的是齐天。他像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在狭小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抓耳挠腮,时不时对着窗外的天空呲牙低吼。他手中的定海针杆随着他的情绪不断嗡鸣伸缩,散发出越来越强的锋锐之气。“憋死俺了!憋死俺了!”他低吼着,“安如!俺老孙得出去透透气!这破屋子要把俺老齐的毛都闷馊了!”
“不行。”我眼睛都没睁开,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他体内躁动翻腾的妖力,“你的气息太显眼。出去,就是活靶子。给我收敛妖气,把七十二变里‘敛息匿形’的法门运转到极致!金箍棒碎片的力量,好好温养,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齐天闻言,猴脸一垮,但最终还是悻悻地盘腿坐下,学着我的样子,只是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他努力收敛起那身桀骜冲天的妖气,金红色的光芒一点点内敛,定海针杆的嗡鸣也低沉下去。他闭着眼,龇牙咧嘴,显然强行静心对他而言是种折磨,但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他也在努力适应。
时间在无声的调整与准备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晨雾却并未散去,反而被那无形的天威压得更加低沉粘稠,阳光艰难地穿透下来,给群山镀上了一层惨白的光晕。
突然!
我渊海境的神识猛地一颤!
窗外那片死寂的、被锁定的群山方向,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像一块平整的丝绸被无形的手指狠狠揪起又松开!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冰冷无情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浩瀚意志,如同实质的巨锤,轰然砸落!目标,正是我们所在的这栋小楼!
“来了!”我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深海的漩涡在疯狂旋转。
几乎在同一刻——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炸开!整栋楼剧烈地摇晃起来,桌上的茶杯瞬间碎裂,灰尘簌簌落下。
窗外的天空,那惨白的晨光被骤然撕裂!一片浓得化不开、翻涌着雷霆的铅灰色云层,如同巨大的磨盘,凭空出现在巫山县城的上空,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带着毁灭一切的沉重威压,轰然压下!
云层之中,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有冷漠无情的目光穿透而下,牢牢锁定此处!
天庭的报复,以最不容置疑、最碾压的姿态,降临了!
“哐当!”
房门被撞开,秦空几乎是摔进来的,脸色煞白如纸,军装外套都没扣好,显然是直接从临时指挥点冲过来的。外面那种天地变色的恐怖威压和刚才那声闷雷般的巨响,连他这个“有点灵力”的特工都感觉心脏要炸开了!
“怎么回事?!那云…那声音…”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扫过盘膝闭目的我、画符的苏雅、刻阵的黑疫使和龇牙咧嘴的齐天,最后死死盯住我,“李安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缓缓睁开眼,目光越过他,投向窗外那片正被浓重铅云碾压的天空,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天庭来了。”
“天庭…”秦空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了,他猛地看向窗外那翻涌着雷霆、如同末日降临般的云层,瞳孔骤缩,“这里…这里是城区!几十万人口!不能…不能在这里打!会引起恐慌!会…”
“我知道。”我打断他,站起身,渊海境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在房间内铺开,瞬间压下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感,“这种斗争,不可能在普通人注视下进行。”我看向他,“秦空同志,我需要一辆车,现在。能开出城区,越快越好。”
秦空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用力抹了把脸,强行压下恐惧和混乱:“有!特殊加固的越野,就在楼下!跟我来!”他转身就冲,没有丝毫犹豫。保护民众,隔绝恐慌,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黑色的越野车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怪兽,咆哮着冲出酒店地下车库,一头扎向通往城外山区的公路。
开车的是秦空,油门几乎被他踩进了油箱。车身特殊加固的底盘和悬挂发出沉闷的嘶鸣,抵抗着越来越剧烈的颠簸。窗外,巫山县城在迅速倒退,但头顶那片铅灰色的、翻涌着金光的恐怖云层却如影随形,并且越来越低!沉重的威压让车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陈九,”我拨通暗河指挥层的加密通讯,语速飞快,“城区待命,启动‘静默’预案。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来找我们,跟第七处的合作,监控异常能量波动,至于其他的,非必要不介入。善后准备。”
“明白!老板小心!”陈九的声音沉稳依旧。
刚挂断,一道刺目的惨白电光撕裂铅云,如同天神的投矛,带着毁灭的尖啸,狠狠砸在车子前方不足十米的路面上!
轰——!
柏油路面瞬间被炸开一个焦黑的大坑,碎石泥土如同暴雨般砸在车顶和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爆响!车身猛地一歪!
“操!”秦空低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脚下刹车油门疯狂交替,险之又险地贴着大坑边缘,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动作甩了过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橡胶的焦糊味弥漫进车厢。
“坐稳了!”秦空的声音带着破音,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鬓角。
车子冲上蜿蜒临江的山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怪石嶙峋;另一边,是几十米深、奔腾咆哮的长江支流,浑浊的江水在阴沉的天光下翻滚着白沫。
天上的攻击暂时停了,但车窗外的景象却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扭曲诡异!
左边的山壁上,突然爬满了密密麻麻、流淌着脓血的腐烂手臂,无数怨毒的眼睛在岩石缝隙里睁开,发出无声的尖啸!右边的江面上,则升腾起祥云瑞霭,仙乐飘飘,有慈眉善目的仙人虚影在云端浮现,朝着车内招手,口吐莲花,劝人放下执念,皈依天庭,许诺永生极乐!
“哼!装神弄鬼!”黑疫使冷哼一声,指尖灰白火焰一闪,寂灭莲华的虚影在车内一闪而逝,那些腐烂手臂和仙人虚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淡化了不少,但新的幻象又源源不断滋生出来。
“秦空!”我沉声道,声音直接穿透幻象的干扰,印入他脑海,“闭眼!按我说的做!神识引路!”
“左转十五度!油门到底!”
“右前方落石!点刹!方向向右打死!”
“前方急弯!收油!稳住方向!…现在,油门踩死冲过去!”
苏雅也全力催动神识,辅助我感知前方真实的路况和能量陷阱。齐天则龇着牙,金红色的妖力在体表流转,强行压制着定海针杆的嗡鸣,以免干扰驾驶。
秦空的脑门上全是冷汗,汇聚成流,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死死闭着眼,身体因为高度紧张和强行对抗幻象的侵蚀而微微颤抖。
他只是一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第七处特工,此刻却要闭着眼睛,在蜿蜒险峻的临江山路上,以超过一百公里的时速,躲避着天上落下的神罚和路边层出不穷的幻境杀机!每一次方向盘转动,每一次油门刹车的切换,都关乎着他的生死!
“坚持住!”我低喝一声,左手闪电般搭在他的右肩上。一股精纯、浩瀚、带着渊海境磅礴生机的灵力瞬间涌入他体内,强行稳住他濒临崩溃的心神和几乎痉挛的手臂肌肉,如同给他注入了一针强效镇定剂。
“呼…呼…”秦空急促地喘息着,在我的灵力支撑下,再次稳住了车身。
但这非人的折磨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对秦空而言却如同一个世纪。当又一道贴着车身劈落的闪电带来的剧烈震荡过后,他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脚下刹车猛地踩死!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中,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横甩出去,轮胎冒出青烟,最终险险地停在了山路旁一片相对开阔的泥地上。
车头正对着的,是一个废弃的采木场入口。几栋摇摇欲坠的破败工棚,巨大的朽木堆叠如山,地上满是腐烂的木屑和丛生的杂草。周围山峦环绕,死寂一片,最近的居民点也在几公里之外。
“呕…”秦空松开方向盘,双手撑在仪表盘上,剧烈地干呕起来,脸色灰败,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彻底浸透了他的军装。刚才那十几分钟,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和意志。
我探出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覆盖了这片废弃的采木场及其周围数公里范围。
“就这里了。”我收回神识,声音冷硬如铁,“战场。”
“秦空,”我看向几乎虚脱的他,“待在车里。锁死门窗。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秦空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下车,除了送死和添乱,没有任何意义。
推开车门,阴冷潮湿、带着朽木和泥土腥气的山风扑面而来,也带来了头顶那片铅云更加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雷霆在云层深处滚动,金色的电蛇时隐时现。
齐天最后一个跳下车,反手对着身后的越野车虚空一抓一按。一道金红色、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妖力符文瞬间成型,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辆车笼罩在内,符文流转间,隐隐有定海神针的虚影沉浮。
“俺老孙的‘不动如山印’!老黑教的西天乌龟壳改版!够硬!”齐天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眼中凶光毕露,“秦空小子,老实待着看戏吧!”
黑疫使和苏雅也迅速下车,与我并肩站定。
苏雅双手翻飞,一张张绘制完成的符箓如同有生命的蝴蝶般从她袖中飞出,在她周身盘旋飞舞,淡蓝色的水系灵力与枯寂净流的气息交织,构筑起第一道防线。
黑疫使则冷笑着,将那两个刻满毁灭纹路的金属圆盘狠狠按入脚下的泥土。灰白色的枯寂本源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在地面蚀刻出一个覆盖数十米方圆的、充满不祥气息的湮灭法阵。寂灭莲华的虚影在他头顶缓缓旋转,花瓣边缘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我站在最前方,渊海境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体内的“渊海”奔腾咆哮,精神力化作无形的惊涛骇浪,将周围数十米内的一切尘埃、枯叶都排斥开去,形成一个绝对领域。额头被封印的共工血晶传来一丝微弱却凶戾的悸动,被我强行压下。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刺破越来越低的铅云,直射向那翻滚的金色雷霆深处。
脚下的泥土冰冷,周围是堆积如山的腐朽巨木,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废弃的气息。头顶,是翻涌着毁灭雷霆的煌煌天威。
战场已定。
我们,在等。
等那九天之上,漠然投下的审判之锤!
铅云如墨,沉沉压顶。翻涌的雷光不再是点缀,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流淌的金色岩浆,在云层中奔腾咆哮,将这片废弃采木场映照得一片惨金,连那些腐朽巨木的阴影都拉得如同扭曲的鬼魅。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脆弱的琉璃被无形巨力强行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
刺目的金光混合着清冷的佛光,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那裂口中汹涌而出!光芒散去,一片肃杀的身影悬浮于半空,密密麻麻,甲胄鲜明,兵刃寒光凛冽,正是天庭天兵!而在这片金甲洪流之前,两道身影如渊渟岳峙,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左边一人,身披星官法袍,袍上绣着玄奥的星图,面容俊朗却透着一种非人的冷漠,眼神高高在上,仿佛视脚下众生皆为蝼蚁草芥。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仿佛能扭曲人心智的星光,正是曾在寻找刘邦的途中,在幻境中蛊惑我的司禄星君!
右边一人,则笼罩在一片纯净无垢、却又带着沉重压迫感的金色佛光之中。那佛光并非温暖慈悲,而是如同冰冷的琉璃,剔除了所有情感,只剩下绝对的秩序与审判。佛光中的人影面容模糊,只能看到一双漠然俯视、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他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玉拂尘,拂尘丝线根根晶莹,散发着洗涤尘埃、净化一切的波动。
“又见面了,李安如。”司禄星君的声音如同玉磬敲击,清越却冰冷,穿透了翻滚的雷霆声,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神性怜悯的弧度,目光扫过我,又若有若无地掠过严阵以待的苏雅,“上次幻境之中,若是肯唤吾一声岳父,舍弃这红尘羁绊,投入天庭怀抱,得享神位永恒,何至于今日落得如此…狼狈境地?身陷囹圄,亲朋凋零,何其可悲?”
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精神蛊惑,试图勾动人心深处的软弱与悔恨。那“岳父”二字,更是如同毒刺,狠狠扎向项羽刘邦惨死的,这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岳父?”我胸腔中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源自渊海深处的凶戾,伴随着血晶的悸动猛地翻腾了一下,但瞬间又被更强的意志死死摁住。我抬起头,目光比这山间的寒风更冷,嘴角咧开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充满黑色嘲讽的弧度,“上次在幻境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不就只会玩些下三滥的把戏?逼得我不得不‘死’一次,才从你们编织的狗屁美梦里爬出来!怎么?这次不玩虚的了?也好!”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渊海境独有的磅礴威压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惊雷炸响: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今天,就留在这巫山吧!”
“狂妄!”司禄星君眼神一厉,周身星光大盛。
然而,另一个更加刻骨铭心、饱含着无尽怨毒与杀意的嘶吼,却抢在我话音落下之前,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炸开!
“净——尘——使——!!!”
是黑疫使!
他死死盯着那团纯净无垢、冰冷如琉璃的金色佛光,那张总是挂着嘲讽毒舌表情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仇恨而彻底扭曲!灰白色的枯寂本源如同失控的毒蛇在他周身疯狂乱窜,他指间那朵寂灭莲华剧烈颤抖,花瓣边缘的空间被撕裂出细密的黑色裂痕!
“是你!竟然是你亲自来了!哈哈哈!好!好得很!”黑疫使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移走禹王鼎身,断了此地龙脉灵机,是你!在我被西天放逐,如同丧家之犬时,几次三番像碾臭虫一样追杀我,要将我这‘污点’彻底抹除的,也是你!西天最忠实的猎犬!净!尘!使!”
黑疫使的话如同惊雷,劈入我的脑海!
原来是他!移走禹王鼎身的关键人物!原来黑疫使在叛变西天投向我们,那几次重伤濒死、狼狈不堪的经历背后,都有这净尘使的影子!西天的手段,果然狠绝!
“阿弥陀佛。”佛光中,净尘使模糊的面容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只有那冰冷无情的宣号响起,“枯寂本源,乃寂灭之毒,污染信仰,当诛。汝之存在,即为业障,吾自当清理门户,还天地清净。”
“清净你妈!” 一声暴怒到极点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响起,带着冲天的妖气和无尽的悲愤!
是齐天!
他早已双目赤红,金红色的妖气如同燃烧的火焰将他全身包裹,手中的定海针杆更是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啸,剧烈地伸缩着,指向天空中那金甲与佛光交织的阵营!
“天庭!西天!秃驴!狗官!都他妈是一路货色!”齐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颤抖,花果山的血海深仇,牛魔王等兄弟背叛的刻骨之痛,此刻如同火山般彻底喷发!他死死盯着那漫天神佛,仿佛要将他们的影子刻进骨髓里,“血洗俺花果山!囚禁俺老孙!害死俺的猴子猴孙!这仇!这恨!俺老齐今天就要用你们的血来洗!”
“动手!!!”
我的声音与齐天的怒吼几乎在同一刻炸响!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试探!
就在“动手”二字出口的刹那——
齐天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赤金流星!定海针杆在他手中瞬间暴涨,带着粉碎山岳、捅破苍穹的狂暴气势,裹挟着滔天的妖火与无边的恨意,如同一根燃烧的擎天巨柱,狠狠地、毫无花哨地朝着半空中那片最密集的金甲天兵洪流,当头砸下!
“给俺老齐——死!!!”
轰隆——!!!
金红妖火与金色佛光、银色星芒,如同引爆的星河,轰然碰撞!巫山深处,这片废弃的采木场,瞬间化作了神魔鏖战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