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那只率先进入裂缝,庞大的蝶群如同找到了归巢的溪流,鱼贯而入,点点月白光在幽暗的裂缝中闪烁,照亮了前路。
余念和枝意和,侧着身体,艰难地挤进裂缝。裂缝内部潮湿,脚下是湿滑的石阶,一路向下倾斜。
“奇怪!”枝意和边走边说:“这条路地图上没有耶~”
余念牵着她说回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它们在前方引路,硬着头皮跟吧!”
他们走出了裂缝,来到了一个封闭的椭圆形的天然石室。石室不大,四壁皆是坚硬的金色岩石,顶部垂下一些散发磷光的奇异苔藓,勉强提供一点照明。
当他们看清石室内的景象时,才发现,没有路了。
石室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裂缝入口,再无其他出口。四壁光滑,浑然一体。
“怎么回事?没路了?”余念环顾四周,确认这确实是一个死胡同。
枝意和纳闷儿:“它们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庞大的万灵蝶群在石室中盘旋,月白色的光点如同繁星,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梦似幻。那只领头的万灵蝶此刻却脱离了蝶群,独自飞到了石室正中央一面平整光滑的石壁前。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面石壁前,扇动翅膀,它就那样停滞在那里,执着的在……等待着什么?
余念和枝意和目光都聚焦在它身上。
“它这是,是什么意思?”枝意和走到那面石壁前,上面没有任何刻痕、缝隙或者机关按钮的痕迹。
余念用手指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实心声响。
枝意和一寸一寸地摸着石壁表面,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机关,也没有暗门……”枝意和有些焦躁。
这只救过余念,又引他们至此的蝶,不可能无缘无故停在这里吧~
万灵蝶依旧悬浮在石壁前,只是固执地停留在那个位置。
“阿和,别急。它把我们带到这里,一定有它的道理。或许……需要某种特定的方式?”
枝意和整个人贴在粗糙的山壁上,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万灵蝶翅膀,生怕惊扰了它。
“等等!”枝意和失声喊道:“你看!那个位置!那个点!”
她指尖按在了石壁上万灵蝶停留的点上,
“轰——”
一声低沉而古老的机括转动声,从石壁里传出,那块被枝意和按住的,原本浑然一体,严丝合缝的连刀片都插不进的石壁,一道细如发丝、笔直的裂缝,毫无征兆地显现出来。
它无声地扩张开,从发丝粗细迅速变成手指宽窄,缝隙边缘异常光滑。
“我的天!”枝意和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条越来越宽的缝隙。
“好家伙!”她惊叹出声:“这什么神仙技术?活生生把一座山,给做成了一扇隐形门?!”
余念当机立断,背起枝意和就往山外走去。
穿过水幕,短暂的失重感后,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金光闪闪的山石洞穴,而是一片开阔的笼罩在夜色下的巨大庭园。
脚下是平整的青石板路,路旁是影影绰绰,形态各异的树木。远处亭台楼阁的飞檐斗拱在稀薄的月光下勾勒出剪影。空气湿润,带着草木的清新。
“这是哪里?”余念惊疑:“山腹之中,藏着一座庭院?”
枝意和长叹:“不知道呀~地图上,也没有显示这里啊……”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庭院极大,没有边际。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月亮门、垂花门、拱门……
每一道门后,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有假山叠嶂、曲水流觞的江南风韵;有青松翠柏、石灯寂寂的禅意庭院;有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的华丽宫苑……风格迥异,却又被统一在这座巨大的庭园之中。
只是无论他们走过多少院落,穿过多少回廊,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庭园,永无止境,而且,一片死寂!
没有灯光!没有烛火!所有的窗户都是黑洞洞的。
“念哥哥……”枝意和紧搂着余念的手臂:“我们还在山里吗?这里会不会是墓室的一部分?好可怖……”
她越想越害怕。那些散乱在巨坑中的女性尸骨,这座庞大华丽却不见天日的庭园……
余念心中同样警铃大作,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努力维持镇定:“别怕,你看,这里有树,有花,有路,哪里像墓室。可能是,嗯……可能是西启王室建造的秘密避世之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废弃了,所以没人……”
他的安慰苍白无力。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绝对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空间。
不知又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重门户。枝意和本就虚弱,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长时间的跋涉和极度的紧张恐惧,加上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她的体力彻底透支了。
“我不行了!我放弃了,我走不动了我!”她瘫坐在台阶上,额头全是虚汗。
“苍天啊!”枝意和仰头长啸:“你到底想要怎样?!给个痛快吧!”
凄厉的喊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撞在墙壁上,激起阵阵回音,更添几分阴森。
余念看着枝意和崩溃的模样,在她身边坐下:“没事的啦~我们马上就会出去的!”
他脱下外袍裹住枝意和的身体,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别怕,我陪着你呢。我们先不走了,就在这里休息。”余念低声安慰着,警惕地扫视黑暗的四周。
自他们踏入这座庭院,那些引路的万灵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枝意和靠在余念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紧绷的神经和崩溃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余念一边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似的轻拍她的背,一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他盘算着,天亮了是否能看清环境?这座庭园是否有中心建筑?那些没有灯火的房间是否能提供庇护或线索?
……
夜越来越深,寒冷和饥饿如附骨之疽,啃噬着两人的意志。
枝意和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模糊。在余念一声声安抚中,她终于支撑不住,合上了沉重的眼皮,陷入了半昏迷的昏睡。
余念感受到她睡着了,也不敢睡,强撑着精神。只是重伤初愈的身体和此刻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越努力睁大眼睛,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最终,两个筋疲力尽的身影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余念睁开眼,身下是柔软丝滑的被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
他豁然坐起,雕花拔步床,轻纱幔帐,床边竟恭敬地立着一排低眉顺目的侍女,
为首的侍女见她醒了,毫无波澜。一人转身,快步无声地退出门去。
余念脑中轰然炸响:“阿和呢?!”他嘶吼,不顾侍女们伸来准备伺候的手,掀开锦被,赤着脚就跳下床榻!丝滑的绸衣绊了他一下,他撞开试图阻拦的侍女,疯了一般冲出房门!
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雅致开阔的庭院中,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与昨夜阴森的迷宫判若云泥。
庭院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躺椅上,一个身着素色锦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悠闲地晒着太阳。他听到动静,微侧过头,扫过余念赤脚,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你醒了。”老者声音平和:“说说吧,小娃娃,你们是如何闯入我这‘归园’的?”
“和我一起的女孩子呢!她在哪?!她怎么样了?!”余念哪管什么“归园”,枝意和的安危,才是他此刻唯一关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