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筝还是没拗过鲁伯堂。
为了不被鲁伯堂“拖”上去,她选择堂堂正正走上去。
校场中,正在操练的将士动作不停,蒸腾的热气夹杂着汗水直冲云霄。
鲁伯堂按剑而立,身后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见沈筝凝神看着台下,他笑道:“沈大人,我手下的兵不赖吧?”
话音刚落,操练方阵的喊声骤然拔高,数千双脚同时踏向地面,震得台上尘土簌簌跳动。
沈筝一瞬不瞬地看着众将士,叹道:“将军果然治军严明,连将士们的脚步声都分毫不差,下官佩服。”
就刚才那么一下,都能把地上的蚂蚁震起来抖三抖。
“这是‘踏地为号’的基本功,在兵家其实算不得什么。”
鲁伯堂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但嘴上还是说着“算不得什么”。
怀着对军人天然的崇敬之情,沈筝诚挚道:“利刃配强兵。鲁将军,不知场外的那些马车,能否驶进来?还要劳将军派几个人,将车上器具全都卸下来。”
鲁伯堂一个身形不稳,下意识问道:“那、那些军器,不是你带给县兵的吗?”
难道他们校场也能沾点儿光?分得一两样?
沈筝一笑:“给县兵的器具,下官没带过来。马车上那些武器用具,都是下官带给练兵场的,陛下已点头应允,将军安心收下便是。”
“都?!”
鲁伯堂声音骤然拔高,看向场外车队,再一次确定道:“全、全都是给我们场子的?”
那得有多少钢剑?
五把?
八把?
该不会......有十把吧?!
他浑身的血都烧了起来,直冲天灵盖。
沈筝笑着点头,“全都是。但军营之事,下官不太懂,只知此练兵场乃林、鲁两家所有,故武器分配问题,还得劳您和林老将军费心了。”
林家军和鲁家军本就穿一条裤子,两碗水不好端平,她一合计,干脆将水全都倒进一个盆里——不端了。
“这好办得很!”果不其然,鲁伯堂对此一点异议都没有。
他看着下方将士,双眼亮得吓人,“正如沈大人你方才所说,利器配强兵!这些个宝贝,自是谁有本事便算谁的!”
争强好胜,本就是人的天性,更何况他们这些刀尖舔血之人。
没事儿争一争,斗一斗,那才有意思!
免得真到了战场上,一个个的没点血性,净当怂货溜边。
“铮 ——”
“铛 ——”
突地,金鸣声响彻校场,沈筝微愣后问道:“鲁将军,这可是‘鸣金收兵’之意?”
“正是!”看着卸力后准备休整的将士们,鲁伯堂笑了起来:“时辰刚好。沈大人,你可愿带大家伙见见世面?”
“将军折煞下官了。”沈筝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是行家,下官听您的。”
数架马车驶进校场,原地休整的将士们低声议论:“方才我就想说了,那位是哪家姑娘?将军为何要带她来校场?”
“不知,或许是来看个新鲜吧。但要我说,姑娘家家的,咱这种地方还是少来,免得被吓得哭鼻子。”
“你小子就爱狗眼看人低!难道你没见过隔壁小校场的女兵?人家那一手长枪,耍得比你还好!”
“嘿我说,你到底是哪边的?怎的胳膊肘净往外拐?”
“我就事论事罢了!人家姑娘敢来,咱大大方方给人看就好了,又不会少一块肉,背后议论人家作甚!”
“我呸!什么叫议论?铜大头,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不服?”
“老子就不服!”
“来啊!”
“来就来!谁怕你!”
这头,二人比起把式,另一头,数个武器箱被搬下马车。
鲁伯堂猴急上前,指尖碰到木箱冰凉的锁头时,竟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钢剑......
那日,在金銮殿惊鸿一瞥的钢剑,不过今日,便出现在了他鲁伯堂面前?
喉结滚动数下,他回头看向沈筝,“沈大人,这些箱子里装的,真的都是好家伙?”
这得有多少?
沈筝走至他身旁,笑道:“将军亲自看看便知。”
“咔嚓”一声脆响,铁锁落地,鲁伯堂深吸一口气,抓住箱沿狠狠一掀——
刹那间,日光斜斜切入木箱,数柄长剑撞进他眼底。
不是五把。
不是八把。
更不是十把。
瞧这模样......怕足足有二十把之多!
他只觉头晕目眩,“这、这么多......沈大人,你、你可不能和我开玩笑啊,这东西要进了我肚子里,我可不会吐出来了!”
沈筝被他直白的话语逗笑,“将军安心收下便是,这些都是过了明路的。”
天子准予,兵部点头,工部交货。
流程都走完的事儿,哪有她反悔的份。
“好,好,好!”
鲁伯堂一把拎起最靠外的那柄剑,起身。
“噌”地,利剑出鞘,寒光乍现,冰蓝剑刃照清了他鬓角汗珠,他缓缓伸出手指,往刃上一碰。
细微刺痛从指尖传来,再一瞧,指尖已被染红。
“好剑!”
大喝一声后,他深吸两口气,忍住想比划的冲动,看向沈筝,“沈大人,多的话便不说了,往后,你若有需要鲁某的地方,但凡吩咐!”
听他用上“吩咐”二字,沈筝拱手:“下官只是尽应尽之事,将军不必如此。”
鲁伯堂深深看她一眼,持剑走向其余木箱。
片刻后,所有箱子皆被打开,他左手一把剑,右手一柄弓,身上一套甲,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望远镜。
沈筝:“.......”
要打仗了吗。
“车举!”鲁伯堂看向校场,对一人大喝:“过来!”
车举大步跑来,看清他这身打扮后一愣,“卑职见过将军!”
鲁伯堂“嗯”了一声,走到沈筝身旁,道:“这位,是六部协理沈大人,今日来接她的兵,派人去小校场看一下,人怎么还没来。还有,沈大人给咱们带了新式武器,马上整军,随本将军一试!”
看着他身上泛着冷光的银甲,车举心中一颤,“是!”
若他没看错的话,那甲......应当不是铁甲吧?
还有那弓的样式,他也从未在军中见过。
还有!
那柄未出鞘的剑,说不定就是......